【群俠】
探邪郎
2014.11.11.by吾蓁
憶無心渾身乏力蜷臥在混沌之中。
她撐開眼皮,眼見盡處白霧迷濛;想舒展四肢筋骨,卻不知為何做不到。
「嗯……?」
懶洋洋地睏倦在這片詭異的溫暖間,不知已過了幾日。
「──蜘蛛絲!」
她一個激零坐起身,又滑落回原處。
這個不容許她伸展手腳,形狀不明,觸之軟滑乾燥,純白卻無光的斗室,原來是網中人的繭。
「喂!網中人!」
她在繭中喊著。據她所經歷的,推知外面應該聽得見。她未曾進一步思考當初的一代狂人黑白郎君,是否施以強大內力才能將聲音傳至繭外,畢竟,思考此項,對她也並無幫助。
「網中人,為什麼抓我?」
網中人捕捉憶無心有很好的理由,正如那時他逼使憶無心躲向九脈峰內住黑白郎君破繭,這名少女擁有足夠的靈能,可以供他果腹。
這比一一自行尋找,或引誘難吃的食物上門,來得安全且便利。
安全。
網中人不屑而憤懣地撇了撇嘴,若不是為了那小子……
「網中人!你在吧?我不是食物,放我出去!」
那小子跟這個聒噪女娃好像是堂兄妹。
人類的親屬關係,之於網中人,是毫無必要的複雜與麻煩。全吃掉。全殺掉。或者諸如此類的……
但同樣的膽大包天、目中無人和莫名耐命,就算網中人也稍微可以體會人類所謂的血緣相親。
憶無心被網中人一連吸取了六天的靈能。
網中人當然有所自制,他一重生便拚著一口氣逃離火山,力量幾近乾涸,有這般定時定量品質上佳的儲備糧食,若殺雞取卵豈非太蠢。
但六天不吃不喝被吸收靈能還活著的女娃兒也真不簡單了。
何況,她不僅活著,反倒適應了、增益了,竟然清醒過來。
「網中人!如果你要找黑白郎君,他可能早已不在中原,抓我沒有用……」
憶無心活著,這讓網中人的心情保持在堪稱輕鬆愉快的狀態。答應他重奪帝尊之位、處決那個不配邪神將稱號的梁皇無忌、重振修羅國度、吞滅人世的那小子,一定也不會有事。
如果她安靜些會更好。
她才醒覺一刻鐘,網中人已經開始想像黑白郎君豎目橫眉應付她應付得七竅生煙的模樣。
倏忽網中人臉一沉。
「閉嘴。」
他不打算這時去想他的老對頭,他已無閒情逸致找黑白郎君拚輸贏,亦早已放棄了從黑白郎君手裡爭奪勝利──為了修羅國度久覓的生機,他認輸了。
「網──」
倘若那小子比他狡猾靈變,比他沉得住氣,比他擔任帝尊更游刃有餘,那麼他願意等。
網中人記得雙膝點地的感覺,也記得黑白郎君多麼震驚、憤怒而幾乎超出他的預料。黑白郎君的咆哮和咒罵聲仍在耳裡迴響。
明明該忘個乾淨的。
都是這女娃害的。
原本只是一路憑本能躲藏逡巡,順著豐盈的食物氣息,找上了這個女娃兒。她叫做憶無心的這件事,一開始對網中人毫無意義。
第三天,他想起他曾無數世追逐過黑白郎君南宮恨。
第五天,他想起與那小子的最後約定。
她一嚷嚷,他就想起她的名字,和她在過往數年間經常出現在他視界裡的事實。
「怎麼不說話了?」
「是你剛剛叫我閉嘴啊!」
「哦?很聽話。」
「你要是餓了,我可以做飯,你放我出去!」
「我不用多餘的食物。」
「如果我餓死了,你什麼也別想吃!」
從方才的一聲短叱,憶無心想起跟黑白郎君分別前不久,也曾因為提及網中人而引得狂人暴跳。
別人的痛處還是能避則避,別亂碰。
她自認頗有些察言觀色的經驗。黑白郎君、網中人,以及母親……
「妳幫我趕幾個看起來可以下嚥的人來。」
「我不要。」
網中人可以讀出繭內獵物的情緒變化。他不知憶無心徹底失去了期盼十數年的母女天倫,只是她直白的回話,令他的腦海再度浮現黑白郎君的扭曲面孔。
網中人一貫戴著半罩面具,因而他的情緒不易顯露於外,但他仍費了須臾時分以調整表情,使它不會太像他所猜想的黑白郎君的臉。
「……其他的食物不夠吃。」
「附近若有人家,我可以弄來一頭豬,或者一些雞鴨。」
至少有雞蛋。
憶無心暗暗把補述藏在舌下。
她飛快地複習了金池阿姨交給她的蛋料理作法,爾後忐忑地正視她必須野外求生的現況。
──試試吧!最少,野炊她本也略知一二,還看過黑白郎君怎麼做。
網中人懷疑這名少女瞭不瞭解他「夠吃」的份量,但他總歸可以把她餵飽,再吸她的靈能。
然而,她真弄來了一頭豬,和塞滿一山窟的南瓜。
「我有銀子。」只有銀子。買不了正常人的一餐飯菜,倒是足夠買下一頭豬和那堆南瓜。
憶無心把銀子投入那戶農家後屋半掩的窗,再啟動腕上的七彩雲珞。
就地取材,炒煮南瓜,她總算確實辦得到。
他負責烤豬。
平心而論,石板南瓜燒豬滋味不賴。
南瓜湯雖然噁心,也能飽腹。
他自己親手炙烤的豬也不錯。外邊焦脆的豬皮她嚐了一點兒,再吃了塊拳頭大小的、噴香的烤豬肉。剩下不管熟的生的或半生熟全進他肚中。
她啞然地一邊把湯吹涼一邊啜飲,瞪著他用普通人的外型、普通人的食速,以不普通的手法拆卸烤豬,解決了極不普通的份量──他還吃了兩個腦袋大的熟南瓜。
「怎樣?」
「難怪他可以叫做斯文客。」
憶無心禁不住回答。
──縱然網中人吃相並不粗魯。
網中人沒問「他」指誰。「哼!人類。」
憶無心不繼續爭辯的原因非由於明智,而是她正苦惱下一餐無著。
網中人沒讓她花上半天一天光景煩惱下一餐的問題。
那夜,憶無心又一次失去意識。再醒來時,網中人已經不見蹤影。光陰推移不過六個時辰。
她不曉得網中人為何得以追尋至她,但她揣摩得出網中人為何離開。
他依然在追尋。
她聽聞過絕海岸的最後一幕。她感覺可以相信他的判斷。仗義堂兄還活著。
雖然我還是習慣稱呼10月31日為萬聖夜...以及 蔣公誕辰。
啊!這都快到 國父誕辰了文才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