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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俏如來一償父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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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3-08-13 10:58

 (問俏)夜光、綿羊、白巖、夢魂、夢寰、弓禪一致

夜光






何問天與俏如來並行於鬧市。他二人俱是一襲白衣,身段修長,氣韻又拔卓許多,緩步往來百姓間,著實地搶眼。


風雲碑戰前,以百武會身分奔波的日子,兩人同行,何問天通常慢個一、二步,走在俏如來後側。
史豔文造成的傷勢難以痊癒,私下裡,何問天儘量扶持著俏如來;若有第三人在場,何問天據於俏如來斜後方,以便上前護持,或任俏如來隨時倚靠。

天允山上,俏如來被史豔文當胸一掌擊飛數丈,是何問天立刻躍身而起,在空中卸除了去力,將俏如來穩穩接下。俏如來氣息阻滯,心血翻湧,甫一落地,口吐朱紅,即無聲無息暈厥在何問天懷裡。
那一瞬間激起何問天此生最強的殺意。

何問天抱著重傷昏迷的俏如來,回到百武會,為俏如來療傷,至俏如來終能清醒。
俏如來縱使幾乎命喪於父親掌下,依然一心一意信任父親,極力替史豔文辯解。看著這樣的俏如來,何問天雖無由打住對史豔文的憤怒鄙夷,卻能壓制、打消百武會人士對俏如來不分青紅皂白的咄咄質疑。
那以後,何問天一直停駐俏如來近旁。自始至終,他守候在俏如來可及之處。


並未留意過路者的注目,他們逛著攤子,隨意瞧瞧,自得閑逸。俏如來時而瀏覽小雜貨攤、書畫攤陳列的物件,時而四望附近圍向小販們手裡零嘴糖蜜的孩子們。
何問天的視野,順著俏如來顧盼的眼光延伸開展,又慢慢收攏回到俏如來的臉龐。
俏如來這般恬然閒適的模樣,是何問天所不曾見的。


過去,即使在安穩沉睡之時,俏如來平靜的面容,仍偶有一瞬眉宇輕蹙。較之白晝裡的或端肅,或沉凝,或決絕,或愀然,更令人不捨。
因為俏如來所做的一切,都是回應及爭取眾人對生存的企盼、祈求,為了誅滅東瀛魔神炎魔幻十郎,更為了驅逐肆虐中原的西劍流。
因為俏如來的捨棄、堅持,都是必須;所有的難為、難行,俏如來咬牙撐住。
何問天相信俏如來,亦相信俏如來所行,擁有最大的價值。再如何不捨,也只能嚥下疼惜,埋藏腹中。

不需要問,俏如來怎能在自己也顧不上地,急切憂愁地百般迴護父親之後,親自佈計指揮,翦除父親史豔文。
何問天自承並不聰明。
何問天知道,當俏如來在百武會宣布誅殺史豔文時,自己是最詫異的人。
但何問天也知道,俏如來必得這麼做。

『俏如來,你相信你的父親嗎?』
『相信。』
『就算他這樣對你,你也相信他?』
『父親必有用意。』

在天允山,眾目睽睽,何問天亦親眼目睹史豔文重創俏如來。
於百武會,何問天為俏如來渡氣治療。他比任何人明瞭俏如來的傷勢瀕危,幾至於死。
追殺史豔文,何問天卻又親身經歷,史豔文放過了索命而來的自己,嘆息而去。
是善是惡,其中究竟,何問天不懂。
何問天懂得,信任父親史豔文,俏如來毫無猶豫。

何問天信任俏如來。無論俏如來怎樣做,何問天相信俏如來必有用意。


「俏如來?」
「前輩,」在這個小攤子前停了腳步的俏如來,回身微微仰面,正與微微低首的何問天相對。「你看。」
俏如來轉回攤位,向攤主致意後取下那使他留心的物事。

現在俏如來手中的,是一枚做工精細的香包,中央的綿羊栩栩如生,周遭飾以花卉數朵,用色雅致,倒有幾分蘇繡味道。


另一枚綿羊香包,他倆曾一同掬在掌心。它們其實很不相同。那是暗紋行雲的藕色綾緞,不加妝點,衣線粗針,單單繡上一隻通體雪白的羊。
『綿羊?』
『綿羊。不是山羊。』

俏如來的雙手,手背與指尖,觸之稱不上細膩。一如那看似柔嫩的面頰,實已體會了許多風霜。
反倒何問天的手顯出保養得宜,或歸因於修習弓術。早年初入門時,師兄弟互相盯梢兼關心,譬如軟化指繭一樁,各人皆頗有些塗抹浸泡的心得。
併攏俏如來兩手,把香包合在掌心。『請收下。』
『但這……』
『這是我的護身符,』何問天說,『我希望它保護你。』
『嗯。』


俏如來買了攤子裡的綿羊香包,遞予何問天。
「前輩,」俏如來微笑。「請收下。」


──在今晨的夢境,他們便只走到這裡。




待續
吾蓁於20130722
吾蓁於20130725修正



今天不愧是大暑,傍晚五點太陽在曬什麼勁兒啊T皿T
害我等個老半天都無法靠近電腦←位於無冷氣空間之西曬處~”~

(決戰13)
俏如來:「你願意相信父親嗎?」
何問天:「我可以選擇相信你。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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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13-08-13 10:58
夜光






一方素淨的棉帕,平攤在俏如來寢房的桌面。十來顆色澤潔白的數珠,好似隨意散置,又似朝素帕的中心聚攏著。
它們非是渾圓無瑕,反倒有些像是磨平了幾面,許多刻痕及挫痕參差漫布。


何問天心知肚明,十年前既爭得天下第一弓的頭銜,今時,或明日,注定他成為西劍流的標靶。
西劍流之人並非武人,而是兇殘惡毒的屠殺者,與狡獪陰險的的偷襲者。他防備的不是死,而是暗處的小人。江湖朋友白白送死,使他憤然、憎厭,又無計挽回。
中原承受西劍流的肆虐,逾五年了。
反撲的希望,終於出現。
盡己所能,何問天要捍衛這個希望。

何問天的決定,是分擔俏如來的辛勞與危險。用得著他,他便出力,能分擔多少,便分擔多少。此時此刻,縈繞於心的豈是自身安危。
這個選擇,或許伴隨他性命的犧牲吧!
縱然,他未有特別思考犧牲的問題──無論面對炎魔,或面對網中人。


「前輩是否收下了……」似是回應掛珠的重量,俏如來無意識地,捏緊了垂落至胸隔前幾顆佛珠,喃喃地低語。
最後一幕,記不清了。


「有勞前輩單獨行動,期間暫不可洩漏行蹤。」
「放心,交給我。」

燕河河畔,何問天帶來長空長老、華山派牛峰,率一眾子弟,一舉誅殺叛徒三清道長;被西劍流軍師令牌誘出的內鬼天恆君,則不敵俏如來,重傷瀕死,而落水失蹤。
追查天恆君屍體之務,長空長老等人保證指派弟子徹底進行,並勸說俏如來先返百武會,提早休息。
雖不了瞭,俏如來聽從建議時神情未解凝鬱,何問天看在眼裡。


『我陪你。』


約莫丑正時分,何問天突然醒來。也許肇於就寢得太早,何問天已不覺睡意。
黛青色的夜冷靜溫柔。何問天維持原本仰躺的姿勢,闔目歇息,平緩地呼吸吐納,感受一室沉默安寧,如是也可。
寅初,揭去玄黑夜幕的天色,呈現靜潭般幽涼的深藍。屋內陳設猶如揭起披覆的黑紗,稜角線條皆清晰如晝。
門外有人。

何問天銳眼如鷹,可以望遠,如鴞,無礙視夜。他的碧綠眼眸在寅夜裡依舊透澈分明,彷彿射出光采。
他無聲地離開被褥,著靴、披衣,行動輕靈敏捷,顯出不同於其人剛正丰神的,優秀弓者的迅疾和柔軟。
那人並無動靜。
何故月色不能向格扇裡映照出那人姿態?

放慢了速度,何問天取下門閂,拉開門扇。
「俏如來,還沒睡?」何問天暗嘆。應當守著門,待俏如來真正安歇才是。
俏如來雖然來至何問天房前,卻站在廊緣的欄杆旁,不曾近前,而身上仍是白日的裝束。
何問天後退一步。
「何前輩……」
俏如來走進何問天的屋子,行過隔屏,轉入內室。何問天掩門落栓,跟在他身後。「怎不顧及身體撐不撐得住?」

「抱歉。」俏如來眉眼垂斂,輕聲道,「實是睡不著。天下風雲碑前四戰、黑白郎君之融合,日程緊迫,還有父──」
俏如來止了聲。
勞心勞神,惟俏如來一人承擔。何問天半晌無話。俏如來低著頭,續道,「吾推演再三,細處尚不能滿意。」

「俏如來。」

俏如來抬首凝目,迎視何問天。
何問天記得同樣的眼神。
與史豔文交手落敗,何問天懷抱著疑問,返回百武會途中,遇見怕是強撐傷體出外找尋父親超過整夜的俏如來。既令人擔憂,又不忍再加阻攔。何問天便對俏如來說出自己的困惑。

『這是因為父親,並非是西劍流所說。這一切皆是陰謀,』俏如來凝目於何問天。『前輩,你願意相信父親嗎?』


『我只是一個莽夫,不擅長動腦的事情,這麼複雜的情況我實在無法判斷。現在的我,仍無法相信史豔文。』

『但我可以選擇相信你。』

『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信任你。』


「明晨再想,屆時或有新消息傳回。」
何問天握上俏如來肩頭,把他推向自己的床榻。
「俏如來,乾脆你在我這裡躺躺。」他說。「你太疲累,傷也還未大癒,禁不起此時外面天冷露寒。」
催著俏如來和衣睡下,蓋妥了棉被,何問天坐進床尾。
「前輩!」
俏如來的聲音加重了力道,何問天訝然地復又傾身探視。俏如來偏過頭,他的臉頰緊貼在方枕角。
「燕河畔,你說,你陪吾。」
「是,我會陪你。」

俏如來的雙眸,在夜裡是濃郁的殷紅,卻永不帶血腥氣,只是亮得燙人。
氣勢洶洶要將何問天拖到眾合地獄也似。
不知去的是大量受苦惱處、脈脈斷處、多苦惱處,是忍苦處、淚火出處、無彼岸受苦處,是缽頭摩處、火盆處、鐵火末處,這些教訓俏如來總是熟悉得多吧……
接引俏如來生澀的唇舌,送還更深切的吻。是兩人的覺悟。


何問天從沒有違背過他的選擇與承諾,正如他從沒有捨下俏如來獨對惡水狂濤而一人遠走。
俏如來沉靜下來,取一段絲線,拾起一顆白巖珠。

十四顆雪白岩石製成的佛珠,一顆小小羅漢般的佛嘴,是俏如來親手琢磨。




待續
吾蓁於20130726



父親大人暫定留給下回的銀燕發揮=3=?

眾合地獄,附設十六小地獄,主管各種淫行相關罪孽,懲罰手段從粉碎、擠壓、油炸到咀嚼(?)應有盡有,不過只查到偷人迷姦等等的沒查到男男。
有興趣可參考→ http://blog.roodo.com/cthci/archives/7462359.html 慈音雜誌電子報266期《正法念處經》卷第六,或漫畫《鬼燈的冷徹》。

(決戰1314)
俏如來:「你願意相信父親嗎?」
何問天:「我可以選擇相信你。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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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发表于: 2013-08-13 10:59
夜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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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吾蓁於20130729



與其擔心天允山被某人或某人或某人玩掉,不如我這就把它推倒=皿=+

(決戰15)
俏如來:「你願意相信父親嗎?」
何問天:「我可以選擇相信你。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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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发表于: 2013-08-13 10:59
夜光






猶記那個子夜,他側首擱在何前輩的布面方枕,半睡半醒望著披了中衣的前輩,黑燈瞎火地忙進忙出,當他要問,前輩已發話:『我點個火,你適應適應。』
蠟燭的橘紅光暈灑遍室內,俏如來看見他的衣袍疊得整整齊齊置於六足桌邊的圓椅上,掛珠和持珠合攏平放桌面。佛珠旁,是他眼生的藕色飾物。
沒等俏如來自行起身,前輩過來攙了一把。『俏如來,浴桶裡水的溫熱正好,你淨身後,稍事調息,歇下應該舒服些。』
『前輩,那是?』

扶著浴桶邊,讓前輩替他擦澡時,俏如來聽到了答覆。是從前的未婚妻,親手縫製的香包,繡面圖樣隨了她的高興。
他不由主地感到慌亂。
『她──那位──』
『前任幫主的女兒。前幫主和我師尊打小的交情。我尚未出師,小丫頭才五、六歲,鬧不清怎麼說的許了給我。待我弓術獨當一面,欲出山闖蕩,師尊交代先去拜見岳父,事情就正式訂下,我也入了幫。』
『啊!』
忽爾腳下懸空,原是前輩幫他沖罷了兩瓢水,將他打橫抱進浴桶裡。
『小心哪、俏如來。別煩惱,那時她沒事。』前輩說。『只不過,小丫頭長成姑娘,自個兒選了江湖外的莊稼人。那小子不壞,壞在前幫主一怒,把丫頭逐出家門,革除幫籍。過後氣平了,碰巧我師弟來拜候,前幫主讓我送送師弟,順道給丫頭送銀子去。』

不由得笑了開。而前輩也微微地笑,碧綠的眼睛像翠玉一樣透亮澄清。『我在他們家留宿一日,她連夜趕製香包給我,說向哥哥我賠禮了。』


五方之役第一戰,獨眼龍獲勝。

翌晨,何問天動身前往九脈峰,與領眾伏殺史豔文的華山派掌門牛峰會合。
俏如來前往靈界,商討利用不歸路讓黑白郎君融合事宜。
五方之役第二戰,原本留名出戰的雷狩,於場外先遭西劍流殺害,雖由雪山銀燕代為勝出,終究長遺憾恨。
戌正,長空長老、俏如來及雪山銀燕等,抵達九脈峰,告知此地眾人第二戰始末。

「風雲碑第三戰是由何前輩出戰。為防止西劍流再使卑鄙的手段,請何前輩帶部分百武會之人,隨同前往天允山。」
「我不需要別人的保護。若是西劍流的人敢來,我一定會讓他們好看!」
「前輩,風雲碑之戰茲事體大,容不得有所閃失,請前輩不可推辭。」
「好吧!我聽你的便是。」
「多謝前輩體諒。」
「那我這就前往天允山了。」
「萬事小心。」

第三戰將臨,俏如來亦趕至天允山。


當時,俏如來考慮是否暫時交還香包護身符予前輩。雷狩前輩的遭遇,使他不能完全排除不安。
張口說出的,則是未意識到的疑問。
『前輩,那位姑娘──那位夫人,現今可好?』

『……有她,以及其餘散居民間的幫眾、師兄弟的示警,我們才有機會在西劍流襲擊前,組織對抗和遷移,甚至通知東嶽諸派門速速防備。』
『其實我天龍幫殘眾只餘數十,寄人籬下,聯盟推舉我續任在百武會的代表,大概源自逃過一劫的謝意吧!』
『而丫頭她,和最初帶領百姓反抗西劍流者,家庭、子女,後來皆下落不明。』

『啊……』

『說復仇,說得未免太簡單輕巧。總之,犧牲的人,無論是誰,不該白死。』


五方之役第三戰的勝負,俏如來本未介意。但西劍流急於喊勝,雙方一度衝突。
炎魔幻十郎擊殺中原俠士,導致俏如來掌不住憤激。抬手制止何問天的剎那,俏如來一心更欲再向炎魔,現其真怒。
「俏如來!」
何問天原是憤憤難平,俏如來白熾的背影,卻與二人同闖西劍流那時重疊了。何問天趕緊收起落敗不甘,俏如來隨之亦確實地恢復冷靜。

何問天傷得不重,也沒消沉多久,俏如來便安心了。
這份安心卻是個陷阱,是張揚在不歸路冷酷的羅網……

從天海光流的戰法,弓術本身的特性,瞭解不歸路上陣勢排布之後,原該進一步安排護陣者之配合──如同西劍流邪馬台笑、天海光流一向的搭配──何問天本有機會,在完善的掩護下發揮最大力量,並全身而退。

除了何問天能在俏如來懷裡逝去,沒有什麼可以給俏如來更多慰藉。
「前輩……」
俏如來低聲輕喃,飽含難以盡訴的情意,化成沉痛的一滴眼淚,悄然滑落。

短短六天,最濃厚的黑暗裡,唯一的夜光,曾經無條件地相伴相隨,卻黯淡於這一夜。

俏如來默默將何問天的遺體火化,與他的射月弓,破曉時分,同返天允山。


『恭喜你,目的達成。』

『犧牲了這麼多,何喜之有?』

碧綠罈上的粗麻封蓋已碰落,傾斜的瓦罈,骨灰撒散了半數,混雜在粉碎的岩石土砂間,分不清了。

那時候好多話想對前輩說。
想告訴他,受到冥醫前輩幫助,自己的內傷已然痊癒;想告訴他,沒有讓前輩再與父親真正對上,是因為──
但前輩知道的。
前輩一直在天允山上看著,看鮮血掙來的黑白郎君現世、宣戰天下的狂傲,看炎魔敗亡,看西劍流離開中原,看一切變故,也看著自己。


重回天允山,乃為苗疆意圖開啟伏羲深淵之事,九龍天書之局。
三途蠱毒瀰漫而不散,同時來此的苗疆北競王、神蠱溫皇,和俏如來,勘查周遭地勢、言語交鋒,只得在天允山中段以下。
他們等候著無極山之役的結果。

「最大的目標,是消滅百武會,其次是重創百武會,最不濟,也要傷害中原重要的戰力。埋伏是第一步,撤退的路線攔阻是第二步。第三步是什麼呢?小王不是說過了,希望救援的人,別站在高處。因為高處雖能縱觀全域,同時也是刺客最好的目標。」北競王從容地說明著。

俏如來暗自驚慄。
他安排了梁皇無忌,以術法為百武會群俠斷後,由獨眼龍前往護持施術;然而,若遇視死如歸甚而唯求一死的人阻擋,心存仁義、刀留餘地的獨眼龍前輩,哪怕過得了此關,可否趕得及?


「吾決不願再次的疏忽造成犧牲,可是,力有未逮呢……」
儘可能地收拾散失的骨灰,或混雜了天允山的塵土,俏如來低聲地訴說天允山腳的回憶。
「最後,梁皇前輩和百武會義士無恙,是吾之僥倖。」




待續
吾蓁於20130730



超過預定篇數SYO”

何前輩敗了之後生西劍流的氣,不算意料之外,但一下子演變成精忠也開始張牙舞爪要撓研磨一爪子,稍微有嚇到我=口=a(應該也嚇到何前輩了哈哈哈ˇ)

直接套用原句文字的幾個小段除外,另修了一句旁白插進去,原句是這樣:低聲輕喃,飽含著難以盡訴的情義,化成最沉痛的一滴眼淚,悄然落下。

所謂「短短六天」,是以天允山羅碧揭下面罩為第一天,到何前輩喪生不歸路為第六天。
而精忠將骨灰葬在天允山,並對赤羽表示中原放棄第四戰,那時已是第七天。

(決戰1718)
[ 此帖被yyh在2013-09-07 08:24重新编辑 ]
俏如來:「你願意相信父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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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






如何來,如何去。

金紅弓身的射月長弓,相距主人不遠。它躺在一旁,掩蔽於岩石錯落間,雖則蒙塵,未遭損傷,弓弦完整如初。

就像數十年前,俏如來背負起射月弓,雙手捧著骨灰罈。「前輩,請隨吾……」
俏如來聲音清朗,顏色霽好。
「我們回家。」


決定剃度之時,俏如來修書向那位芳華正茂、卻與年僅六歲的他訂親的姑娘,鄭重致歉,表明自己為父出家的心意,並請求解除婚約。
日後,諸事紛擾,他未曾收受,或因故錯過了覆信。

祖母仙逝後一段日子裡,武林中人前來弔唁者眾,普通老百姓亦有不少,那名姑娘的家人赫然在列。相談方知,小姐早在他去信以前病故了。
那家人見他黯然,勸道,昔日那封辭信,當可使她走得心安,俏如來不用介懷。

實際上,俏如來長年奔走於跟父親幾乎相同的道路,無法兼顧親人,即便娶妻,仍是負她。天人永隔,非是這段姻緣最差的結局。
如鯁在喉的是,她的辭世,她的家人並不記掛是否該通知他。
──原來終歸兒戲。


「到家了。」
推開門扉,俏如來含笑道,「何前輩前次來時,精忠情急,有些失禮了。前輩不會怪吾吧?」


為讓家庭徹底遠離江湖風波,雪山銀燕偕妻子搬離正氣山莊──雖然她不同意。
銀燕並未間斷替武林盡力,因此根本無法強迫她溫柔順從地枯守家中,看他去出生入死;直到她懷了身孕,母親搬去協助她操持家務。
母親留宿銀燕家本是暫時,至銀燕的長子誕下、一晃眼都三歲大了,母親住慣了,婆媳間相處融洽,而母親的第二個孫兒又有了消息。

為江湖武林,俏如來費心勞形。晨昏定省、奉養母親,他已錯過了時機。

俏如來難免有所不豫,史豔文深可體會。天倫之樂,正是他們父子二人選擇失去的事物,只盼精忠終有一日,得以放下或消解這個遺憾。

多年以後,母親辭世。
再經數年,俏如來終能卸除盟主身分,甚至淡化了江湖地位。史豔文亦是同樣。史豔文深山歸隱,而俏如來履行他同父親表達的意願,一個人留在正氣山莊。

某日,銀燕於附近有事待辦,回來看到曾經的家園空空蕩蕩,縱不識風月閒愁,他也不禁悵然。
一開始,銀燕還以為俏如來已經不住在這裡。
「銀燕?」
自側院月井汲水,打算澆灌花木的俏如來,見了母親去後,罕至正氣山莊露臉的三弟,很是欣喜。
雪山銀燕吃驚之餘,一樣地歡喜,尤其為俏如來歡喜。
銀燕沒有想過,卻清楚知曉,大哥的歡笑展顏是多麼可貴。他沒看過大哥童稚時活潑愛笑的模樣,卻清晰地感受到,這就是大哥真正的樣貌。

「銀燕,既然來了,自該向師尊請安,也問候問候雲前輩吧!」
「嗯!」
這才發覺好久不曾探望師尊的銀燕,祭過宮本總司,乾脆與大哥一起動手,把近乎荒廢的邊間牆瓦翻修了一遍,鬧到定昏,晚膳時間都過了。
兩人就簡,弄碗白麵配個蔭瓜菜脯填肚子,趁那天月光鋥亮,飯後他們還清理了前院。

歇了一夜,銀燕趕早進城,臨行前唸著俏如來也要去他們村子走動走動,他兒子們大了,聽聞頗得村裡女娃娃們青睞。


「銀燕家兩個小的,是雙生子。跟二弟和銀燕、父親與叔父一樣呢……」

「退隱的父親,也許並未隱居,而是和叔父結伴,雲遊四海。」

碧綠色骨灰罈,端正地安置床頭。精神抖擻的射月弓,倚牆而立。
「前輩,吾非是瞞你──」
安頓妥善,俏如來道,「天龍幫固已解散,卻曾來人表明,希望迎前輩返鄉,以幫主之禮厚葬。」
「吾將何前輩葬在天允山,見證黑白郎君戰炎魔,隨即溫皇前輩引爆三途蠱,眾人措手不及云云,其後生人難近,告知天龍幫來者。」
「他們起先不肯諒解,最終選擇寬宥,空手回返魯地。」
「吾所言稱,是事實,亦是搪塞。」
「依後日演變,早已該讓前輩離開天允山,只是吾──」俏如來舉措和緩,神情柔和地取出一方摺疊裝裹著什麼物事的素色棉帕,擱放於綠罈前。
「只是吾,還想不出另一個留下前輩的藉口。」


劉萱姑過身的那年,中原再逢巨變。史豔文父子俱沒能伴她臨終,見她最後一面;甚而俏如來來不及送母親最後一程。

俏如來好久不曾恁般脆弱地,無力抵禦充斥責難、陰鬱和更多無奈的氛圍。

他也終於懷疑,千金允諾,怎可能不與人們一同逝去。

何問天贈予的綿羊香包,即使長年被珍惜地收藏進額外的錦袋,由於總是貼身攜行,經歷這麼些物換星移、歲月更迭,也因磨損而陳舊了。

他避開他們,走上平時不會隨興嘗試的荒徑,它的盡處,湮沒在長葉鋒利強韌的箭竹林裡。
俏如來站在這條即將消失的小徑終點,抬起頭,眺望前方。
稍遠,一座潔白的山巖兀立在那兒,似無草木著生,僅半山腰依稀點綴了數叢緋紅的岩生花。


俏如來輕輕揭開了棉帕。是那串俏如來親自製作的白巖念珠。趁空取回岩塊,學習打磨,捨棄失敗的試作品,他唯有利用極少的閒暇進行,前前後後費時二十年才完成。
「前輩,」俏如來微笑。「請收下。」

「吾堅持。」他們原來十分相像。固執、衝動,他們相聚,可能因對方而倉皇,也可以為彼此鎮靜沉穩。
「請留下──」

「陪吾。」


何問天與俏如來並行於鬧市,隨意逛著、瞧著,自得閑逸。

俏如來時而瀏覽小攤商陳列的物件,時而四望附近圍向小販們手裡零嘴糖蜜的孩子們。
何問天的視野,順著俏如來顧盼的眼光延伸開展,又慢慢收攏回到俏如來的臉龐。

俏如來忽然駐足。回身微微仰面,正與微微低首的何問天相對。爾後方示意攤主,取下使他留心的物事。
那枚做工精細的香包,中央的綿羊栩栩如生,周遭飾以花卉。

俏如來購買了這個綿羊香包,遞予何問天。
何問天收下它,稍解衣扣,珍重地藏入袍服暗袋裡。

「這可是定情。」
俏如來強調著,因他萬分正經的表情,何問天成功讀出了頑皮戲謔來。
「是啊!」
於是,何問天爽朗地笑應,「可惜時間不多,沒辦法繼續往前走。」
不知何時起,夜色深沉。
月色更明。

他倆比肩凝視高懸夜空的月,被月光扎得半眯著眼。
「怎麼會?」俏如來道,「相較白晝之時,夜月耀眼得多了。我們的時間還長得很。」

「哈!你說得對。」

過往,他們相擁的時間太短促,倏忽雲煙。以後,他們擁有百億年。





吾蓁於20130731



延不得,最後一回爆字果然是無解的難題。

連續殺掉兩個未婚妻OTL對不起,我太兇殘了。
尤其精忠的那位…在此誠心祈禱她安息,千萬別出來露臉=|=

據說單位上有相當大的差異,不過,總之,百億年貌似是佛經裡阿鼻地獄的基本刑期來著。

(決戰8~18)
俏如來:「你願意相信父親嗎?」
何問天:「我可以選擇相信你。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我都信任你。」
yy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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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3-08-13 11:00
綿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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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羊‧終

吾蓁於20130813,七夕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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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如來:「你願意相信父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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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3-08-21 22:58
白巖



裸足的天人,身穿一襲白衣,薄薄衣袂輕輕翻飛,翩然駕臨。


地獄中,罪民赤腳披髮徒步在焦熱紅土,粗褐單衣暴露於炎炎黑風,未有例外。
他們實也顧不得、用不著生前正式拘謹的穿章。針山油鍋斧鋸血池一一拜會難獲餘暇間隔,頭身分家倒稱乾脆,皮骨筋肉七零八落堪為尋常。他們隨時可遭銳爪利牙支解,落到妖鳥惡獸肚腹作粉碎泥糊。
萬變千般的酷刑荼毒,抵不過肢體再生的痛楚。而他們的再生,自然意味了要承受新一輪折磨。

大焦熱地獄的下一層,八熱地獄底層,阿鼻地獄乃是最為黑暗嚴酷的灼熱地獄。
當真墮入阿鼻,何問天只笑嘆俏如來身在風雨紅塵,終究一副清清淨淨的僧佛心腸;卻又心疼日後俏如來亦要長年在此受苦,竟與十惡不赦之流同列。

於斯,何問天無由能得知現今江湖武林的大勢,經過了幾多歲月他一向也未加計數。

早先,何問天冀望掛心唯有一事,願俏如來已藉那天下第一狂的黑白郎君之手,誅滅炎魔幻十郎,擊退東瀛侵略者西劍流。
許久以後,不知哪年開始,何問天另添一樁期盼,盼當初俏如來圍殺史豔文的布計未竟全功,盼九脈峰內史豔文覓得無人知曉的一條生路,避過中原苗疆眾耳目活下來。

既然俏如來相信史豔文,史豔文必定還是何問天原本認知的史君子。
倘若這麼多數不清的時日裡,俏如來並非一人獨行,而有史君子那樣的人陪伴、理解與襄助,上天才算勉強判得公道。


時序進入七月,剩了阿鼻泥犁容納的罪民不得暫返塵世。滔天萬惡、累累罪孽,背負如此重荷怎麼攀得上人間?再者,他們這類極惡之輩,無有殷殷相候的摯友親眷在彼岸。
中元,輪班阿鼻的鬼卒也徹底休息一天,把亡者罪罰全權交付妖獸執行。
遭受啃嚙蠶食之後,重生等著再度被撕裂咀嚼,偶爾湊巧牠們吃撐了,可揀得半刻空檔。是以這日何問天總會儘量待在那座純白山巖的附近。僅需一臂,已足夠他爬著過去。

何問天不曾設想天庭垂降的銀色蛛絲,帶給亡者的是一線希望抑或倍增絕望。反正,印象不佳,何問天沒打算碰它。
何問天時時惦記著躺臥在這白巖山根──哪怕它可能堆垛自服刑期滿的亡者風化了骨骸──歪著、躺著,默默仰望他窮極目力仍望不見的峰頂。

阿鼻地獄的照明唯有業火。少了獄卒不間斷奉送的亡者膏脂、剷除焚燒後的罪民灰燼,烈焰略顯黯淡。
彷彿相對,聳立阿鼻一隅的奇特白巖,泛起月白色的迷離幽光。
在最熾熱難當的地獄深部,這座雪白山巖美得突兀,凜然,不可方物。

汨汨流淌不止的血,浸潤著白巖趾尖,起初,扎眼地令何問天痛入骨髓,混淆了再生的苦處和哀憐的心絞,反反覆覆重回俏如來決絕地宣布將親手殺死史豔文的瞬間,不啻為另一形式的酷刑折磨。
然而,罪人們的及何問天的血、骨、殘渣,不能褻瀆亦不能作賤這座白色山巖,它依舊潔白勝雪。
痛楚盡化救贖。

十五該是月圓。
人世圓月,總不免玉兔丹桂三分陰霾。泥犁白巖,始終無瑕,沉靜地矗立在數以萬計的這幫汙穢罪人之間,無言俯視,安詳卻嚴峻,高尚、凌厲、不怒而威。
它又無限寬容,聽憑何問天愛不忍釋,徘迴流連。

不曉得什麼時辰了。
「這──」
蜷身於白巖山腳邊,生成筋骨,黏附血肉,甫能睜眼的何問天,瞅見視野一角上平攤著本不存在的物事。
假如白巖是一尊神祇,何問天興許猜測它是神仙失落了一串眼淚。但那是──
「念珠?」
模糊的眼界,一剎那變得明晰清澈。「俏如來!」

以為還未恢復原狀的兩臂,已拾回那串持珠。
與白色巖山的岩石,完全相同的質地。柔和的圓弧、簡單的雲紋,細膩而古樸。顆顆念珠與串聯的珠孔,稍見相異的尺寸,揭示這白巖佛珠的來歷,為不諳琢磨的生手所製。

寒溫宜人、微微地沉,白巖念珠托置掌心,就像握住了俏如來對他伸出的手。


何問天揣著私心,繫了念珠在腰側。暗道若此物不屬己身,只得任它隱去;若泥犁苛刑無法教它遠離,從此遂願,如來相隨。

白巖珠陪伴著何問天,度七重鐵刀林、無邊劍輪、無邊刀輪,度無量猛火、灌銅、飲灰漿,度鐵叉九尾爪裂、鐵嘴諸鳥啖食,度鑊湯烹燒、鐵丸銅柱炮炙。
縱痛徹百骸,苦切肝心,每每忘其苦痛,不知日月。


再過了數年,或十數年,何問天照舊拖拉著半截身軀,捱到雪白巖山的腳跟旁,靜候身體復原。
當他仰視白巖山峰消逝於不可辨的天際,裸足的天人翩然降臨。

「俏如來啊……」
何問天既是欣喜,又是嘆息。他高舉雙臂,趁俏如來踩在地面前接住他。

「前輩、」俏如來哽咽地一喚。

何問天低眼瞧著自己胸膈以下血肉模糊,兩腿的骨骼更未成形。
「我沒事。習慣了,受得住。倒是你,才來──」


那短短片刻,不容何問天多憂心一會兒,他二人已分別被牛頭的鬼卒和鐵喙的妖鳥拽開去。

再能聚首,還是中元時節。
何問天解下腰裡繫的念珠,讓俏如來幫他改戴頸子上。
未料俏如來失了手,一顆顆佛珠散落在地,觸及白巖山,雪一般地化了個乾乾淨淨。

他倆訝然對視,爾後付諸一笑。
俏如來環了何問天的肩膀,同年輕時那樣柔軟的臉頰,貼在何問天的頸根。他溫存的嘴唇,則貼在何問天的頸子上。
何問天替他將長髮攏在耳際。恍如昨日。而他的指尖緩緩愛撫著俏如來眉眼間的細紋,那是他不熟悉的,也是令他釋懷的。他終於確認,俏如來的後半生裡,擁有夠多展露笑容的日子。

起先眯著眼睛的俏如來,眼眨了眨,姿態不改,僅微微噘嘴,原地吻了幾吻。好讓何前輩知曉,今時的俏如來,儘可以調皮得很。




白巖‧終

吾蓁於20130821,中元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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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3-09-04 09:27
(溫俏、問俏)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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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3-09-04 09:29
夢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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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魂‧終

吾蓁於20130904



關門的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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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13-09-19 01:06
夢寰



電掣雷哮。視野迸散,眼界潰滅。
驚叫無聲。擊碎天靈的鐵錐亦扯碎頰骨與喉嚨,貫裂顱、脊,倏然洞穿胸膈。

悸怖中驚醒,額角腮側密布冷汗。俏如來不自覺一手摁上左胸,想確定仍有騰動持續其間。
另一人稍長一指節的手,迅捷又輕徐地覆蓋而至,兩人十指自然交錯,靜定傾依。俏如來的手背被那人掌心溫暖了,一如他始終倚貼於那人溫暖胸懷。
仰起臉孔,俏如來不意外地與縮緊下頷俯視他的那人四目相望。
陽光底明銳透亮的一雙碧綠,黝夜裡轉為沁人溫柔,像青翠葉尖凝聚了露滴,像夜光透過闇色舒緩白晝撩亂紛擾的急火,回以專注安詳。
俏如來低掩長睫,靜靜感受。那人替他拭汗,攏合錦被,重新將他穩妥地抱擁,什麼也沒問,陪伴他入夢安眠。

即便那人只是另一個夢。

從暖烘烘的夢境醒來,雖不復記憶,總覺留戀且懷念。

史精忠沒有設定鬧鐘的習慣,不太表露偏好的他,倒未曾遮飾自己並不樂意早晨被鬧鈴嚇醒。
電子鐘顯示的時間,告訴史精忠他起得遲了。幸好搬出來獨住的這戶電梯套房,所在大樓距學校僅隔三個街口。若還與祖母、雙親同住郊區家裡,就唯有祈禱搭到父親的便車了。
洗漱更衣後,史精忠趕緊出門,路經便利商店,隨手挑了溏心蛋洋芋沙拉搭配小杯拿鐵咖啡當早餐。

趁午休時間,遞送末堂課假單,並清理部分班聯會雜務。
或許認準史精忠一人待在班聯會室,一位女同學禮貌性地敲敲敞開的門扉,走向他,口條清晰地陳述對他的欣賞,並表明交往的意願。

小姐繡房。清秀可愛的稚齡童子正襟在床榻上,問他猜個謎語便贏得的未婚妻:「妳要等我十二年嗎?」
「純潔的感情,」明麗窈窕的黃裳佳人道,「二十年我也等。」

微笑裡摻雜入些微羞澀,史精忠覺得自己有點兒狡猾。
「謝謝妳。但是,我喜歡的人已經答應等我。」
他的拒絕使她失望。不過,她還是高興多聽愛慕的同齡男孩說幾句「明年在大學校園裡認識新朋友,以及更欣賞的大好青年」這類板眼老套的安慰話。
史精忠不擔心校內產生關乎班聯會主席沉浸於青春戀曲的傳言,因為他事事如常,也因為那人……

記掛父親,亦思及翌日百武會人前,面對銀燕必有的衝突。俏如來早該歇息,而無有睡意。
反覆推演天下風雲碑之策,丑正,勉強和衣倒臥,輾轉無寐。近寅時,俏如來下了床,走出房,一逕行至何問天何前輩的屋子,退開兩步,站在廊緣的欄杆邊,就著月光,凝定著何前輩的房門。

婉謝苗疆學生會長蒼狼剛剛研磨沖泡的義式咖啡,史精忠笑著表示早上已喝了一天一杯的量。
蒼狼歉然地把多出的這杯挪往副會長手邊,接著詢問史精忠是否用茶。
苗疆學園以貴族學校為豪,學生會室裡常備全套高檔工夫茶器不怎麼希奇,可這幫大男孩沒人懂得品茗。平日茶包打發;頂多蒼狼捧來不知怎麼處置的上等茶葉那天,副會長貂玉青可能講究地沖個蓋茶。

貂玉青製作著奶泡,為自己弄了兩杯拿鐵咖啡。
蒼狼則目不轉睛直著眼瞅史精忠洗茶注水巡城斟茶一氣呵成,試著也品味茶韻甘芳。
蒼狼的佩服,史精忠搖頭笑道,「在神蠱中心,總是看溫皇教授動手泡茶。」
中原實驗中學的班聯會主席,今日早退來此,正為了與苗疆學園協議有關溫皇教授所提供之選修課堂。

「……用有限的戰力,針對一點突破,這就是奪人和。一個天時地利人和兼具的第二局。」
「那這位策劃者又會進攻哪一點?」
「無極山東北十里之處,最能隱藏行蹤,也就是第二局的戰場。」
溫皇、俏如來面前,北競王侃侃而言。好似稱賞此局周全,不急不徐逐項道破的,正是俏如來的計畫。
「前輩,俏如來相信你說的話了。王爺確實有爭逐苗疆第一智的資格。」
北競王眸光凜凜生威,卻是歛下眼簾。
三人行至崖邊,溫皇回身,「俏如來,你在想什麼?」
俏如來低首,「晚輩無言以對。」

第二局的過程或結果,原來皆不曾掌握。
「俏如來告辭。」
先一步辭去,身後是葬在天允山的何前輩,以及枉死天允山的百武會眾義士。但願諸位保佑──護百武會安然撤退。
油然而生的念頭,非為佛家修行所思,又違蒼離師尊教誨。捨不得,然而,不得不平息。
足下未停,天光時,俏如來抵達了負責第二局主要任務的櫻吹雪前輩所在。

野干咆吼,烈炎噴躍。白巖山腳,蒼白的亡者形影成雙,殘破的身軀彷彿相倚。疼,但可以任情依賴。分開之前,他倆還可以在一起。
針口蟲蠕動湧現,窣窣逼來。

商談進行到晚間七點暫告段落,他們開始用餐。
依據中原中學班聯會主席平日飲食清淡簡約、不常接觸日式飲食等等情報,史精忠到達前,貂玉青已向廚房指定了過橋米線,再參酌蒼狼的意見揀選數件港式點心。
鼎鼎大名的過橋米線,史精忠訝異於它遠比想像裡清淡適口,蔬菜、豆皮、米線和湯頭,不知口味上做了幾分調整?
蒼狼及貂玉青分食孜然烤肉,和三人共享的鹹甜點。
精巧剔透的十二摺蝦餃、滑嫩的腸粉、酥脆的蜂巢芋盒,火腿腐皮捲、子薑皮蛋,細緻的蓮蓉酥、芬芳的桂花糕,還有米香淡雅的豆沙軟糕,固然美味──史精忠怔怔望著斯斯文文的蒼狼他們每件一二個下肚,從容依舊。
「從小,我父親跟叔父他們都說,吃得多才是好漢一條、」瞧見史精忠啞然的表情,蒼狼不由得解釋道。

討論完排課細節,已經是晚間十點,超出預計不少。蒼狼歉然地說明苗疆學園原則採住校制,校門口公共汽車站牌僅有每五十分鐘的定時班次,不巧錯過一刻鐘前的車班。
「請搭我家的車吧?我拜託司機一聲。」
「謝謝你,不用。晚飯後我先連絡過──」
蒼狼一愣。他們不能估算繼續要談多久,來接史精忠同學的人,該怎麼拿捏時間?蒼狼看著史精忠取出手機,按了一回撥號後立刻切斷。
他們走到校門旁停等區,與公車站牌反方向。

聽見傳聞燎原,何問天直向正氣山莊,門前喚道,「史君子在嗎?」
「是何幫主。史某有失遠迎。」
「史君子不用客氣。」與儒俠史豔文一同來應門的修行者,一望即知,當是史豔文長子,俏如來。「今日我就直說來意。近日,武林上盛傳你已私下投靠西劍流一事,可是事實?」
「何幫主,謠言止於智者,相信你也認同。」
「當然。我相信史君子是有為之人,但我也認為,在五岳聯盟百武會之上,你未說實言。」
「何幫主此言何意?」
「天下風雲碑開啟,所有的天下第一,都成為檯面上明顯的目標。雖能聚集隱世未出的天下第一,共抗西劍流,但這樣的做法,是否不夠謹慎?而你自主代中原應下風雲碑之戰,甚至簽名背書,又是何居心?」
保持沉默,靜聽長輩對話的俏如來,此刻忍不住替父親發聲:「何幫主,父親所為皆是為了中原武林,絕無任何私心。」
「精忠,讓為父來說吧!」史豔文溫聲道。「何幫主,明人之前不說暗話,但仍要慎防隔牆有耳。請入內,史某會詳加解釋。」
「好!今日我一定要得到答案。」

初識那時,說不上融洽愉快,留下的印象倒也不算差。
他們本來俱是爽快直接的人。

待在駕駛座,何問天讀完飯後買的晚報,便闔眼小睡一陣子。
擱在儀表板上方的手機響了一聲。
扭開一瓶礦泉水,蘸濕手帕抹把臉,跨出車門。
去年換的珍珠白房車頗為搶眼,比料想得容易保持外觀清潔。不過,長手長腳北方人身材的車主何問天,只是感覺它坐起來舒服,並在預算內追加了同行者挑選hybird車款的建議。
何問天站在車門邊等著。除了校門,他哪邊也不看。光明正大,不四顧,不耍酷,不故作無謂。

史精忠一見何問天,笑了開來。「今天謝謝你們,」他轉頭向蒼狼道別。

坐進車裡,史精忠道謝接著道歉。何問天發動汽車,邊道他看了報紙,也剛好可以休息,沒等多久。
史精忠點點頭,約略敘述嚐了過橋米線和好些種類的港點,再問何問天今晚吃了什麼。
「半隻燒雞、一套魚餡餃子。」
想起蒼狼同學的好漢家教,史精忠低笑出聲。
「精忠?」
史精忠把蒼狼的話重複一遍。
「你的飯量我吃不飽,但你還是男人嘛!」
「是嗎?」
「當然,懷疑什麼?」說罷,何問天催著史精忠休息,「很晚了,到家再喊你。」

晚上十一點半鐘了。
「你住下吧!不必半夜趕著回去。」
「……別擔心安全問題,我不會跟人飆快車,明天的課下午才開始。你早點睡。」

史精忠失望的表情,令何問天一時心軟,被偷空啄了個吻。
「我是男人,而且很快就成年。」
「精忠啊!」
第一次也是偷吻。雖說約定在先,高中畢業、考上大學,再正式交往……貪得無厭,會不會被當成拒絕往來戶?

瞧史精忠鬱悶難解的模樣,何問天攬近他,好好兒地重新一吻。

「前輩!」
俏如來的聲音加重了力道。偏過頭,他的臉頰緊貼在方枕角,氣勢洶洶地瞪著眼前人。
「你說,你陪吾。」
「是,我會陪你。」
俏如來拉下何問天探看的臉龐。
俏如來親吻這男人,儘可能地延續它。俏如來要這人儘快覺察他的亢奮和渴望,因為他要他,他迫切地期待他亦同樣。


夢寰‧終

吾蓁於20130919


中秋應景。
張雨生的歌《帶我去月球》應該會符合寫作心境的吧=333=

汽車品牌無能啊啊~不過那輛車暱稱叫做大白鯨(?)。


新絕代雙驕online
[ 此帖被yyh在2013-09-21 08:44重新编辑 ]
俏如來:「你願意相信父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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