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廿六題之《叨叨令》
家父──我爹爹向來精神，現年屆七十，仍硬朗得很。
自幼至今，爹爹抬首挺胸、昂揚抖擻的姿態，深植我心。聞知爹爹是北方人，我也曾不乏天真地遐想，興許爹爹的先祖來自北方以北，冰天雪地的異邦，南行避寒，戀上這第二故鄉，從此不再北返。
我試探著提問相詢，爹爹道，不，她只是嫁入──此事不方便說。
以後，爹爹亦不曾解答這次的疑惑，取而代之的，爹爹告訴我，他倒確實是傾慕南方水土，故有我們一家。
爹爹用詞婉轉，卻是情調直白。外表細緻溫柔勝似女流的爹親，一旁未顯害臊，反而接過話題道，開口求親的是我呢！
爹親較爹爹年少二十一歲，且同為男子，即便那時我年齡尚小，也覺出我們一家三口和周遭叔伯阿姨的夫妻家庭有點兒不一樣。我忙忙央告爹親和爹爹，多聊幾句他倆當年的定情故事。
於是乎，爹親娓娓道來。
昔日，爹爹一訪正氣山莊，給了流言蜚語交口責難中眾矢之的的祖父，細細解說釋疑的機會。那是爹親初見爹爹的面。
在敵人陰謀策動下，祖父不幸終成過街老鼠，為顧全大局，只得以重創爹親之舉保爹親聲譽，存中原領袖。爹爹起先不明就裡，更為爹親傷重而動怒，後來卻如前一回同樣，經過與祖父的接觸，爹爹察覺輿論和實情有別，接受了爹親堅稱祖父清白的判斷。
再之後，爹爹力挺爹親作為中原領導人，繼續帶領百武會，佈計抗敵。
爹爹說相信爹親，便再也不曾質疑爹親；爹爹說陪著爹親，除了接受任務指派，必無遠離，除非……
爹親止了聲，不輕易低頭的爹爹俯首探看。爹親與爹爹凝目相望，片刻後，爹親笑道，經過兩年，你爹爹回來了，未再離開。
我知曉爹爹死過一次，命喪網中人之手。
魔禍肆虐已成過眼雲煙的二十餘年後，那幾年出的奇人奇事，幼時百聽不厭如牽扯三十餘年的苗疆王族風雲，苗疆三傑死而復生的驚奇戲碼，以及天下第一闇還珠樓主真身身份之謎……如今，也成了陳年話題。
身為中原武林世家的一員，關注苗疆秘辛好似有些不務正業，但知己知彼搪塞得過，我可不會客氣。
何況，早已盡人皆知者，苗疆羅家和中原史家本有千絲萬縷的牽繫，甚而苗疆三傑之一的溫皇叔父，不僅是羅碧叔公的義弟，也是祖父的救命恩人，當年爹親初為中原領袖，擘劃退敵之策，還沿用了溫皇叔父最初所訂的大方向。
爹爹殞命，是爹親親手火化，爹爹卻在二年後好端端地現身。
天下第一毒神蠱溫皇叔父天允山眾目睽睽下死於東瀛魔神炎魔幻十郎枯血荒魂斷脈，以蠱代命，十數日後活生生復上天允山化身天下第一劍任飄渺挑釁武林狂人黑白郎君──若得並論，人們將稱道哪一樁尤為神奇？
然而，這個謎團，世人解以爹爹那時一息尚存，爹親假託獨自安葬爹爹，實則瞞過眾人，送爹爹隱居療傷、遠避江湖。
爹親不許我詢問爹爹這件事的真相，告訴我，若欲有所瞭解，或者溫皇叔父能可回答。
溫皇叔父道他只不過布陣利用天允山薈萃之靈源和意志，招魂安撫，並催動爹爹體內助宿主假死、經火不焚的蠱蟲，重塑身軀罷了。
我問溫皇叔父是幾時用的替命蠱，他擺擺羽扇，答非所問，說豈能總有如此便宜的方法！
那天，說至此處，千雪叔父來到。
溫皇叔父忽爾考察起我的醫術，接下來，便是拐得千雪叔父傳道授業，驅我以短短一下午把千雪叔父的藥理學識囫圇吞棗再消化完畢。
傍晚辭行，溫皇叔父單獨送我，沒頭沒腦囑咐一句羅碧叔公亦不知情。
我再問爹親，爹親說爹爹舊日的事他不太清楚。
這種時候，我總一個忐忑，擔心爹親介意自己與爹爹年齡相差太多。爹爹年齡稍長於祖父；當爹親展現過人聰慧被譽為神童時，爹爹已為一幫之主，甚而問鼎東岳聯盟。
爹親初識爹爹，爹爹已經四十五歲了，過去的四十五年爹親沒有機會參與，溫皇叔父卻好像有所瞭解，其後的兩年，更只有溫皇叔父掌握了爹爹這樁秘密。
後來，我忍不住趁著掃墓時，將這一連串疑問全倒給父親。
父親是我的生父，與溫皇叔父認識得也不晚，數十年來仍是世上少數對溫皇叔父不假辭色、少有顧忌的人之一。
可惜父親也不曉得爹爹跟溫皇叔父曾有何事故，那大概發生得更早……
但父親安慰我，由溫皇叔父懶散無謂的態度可知，現今爹爹或爹親俱不是他的目標。溫皇叔父盯上目標時是什麼樣子──爹親和爹親早逝的師尊倒曾經是的──我將我聽過的傳言全數翻出腦海複習一遍，承認父親說得果然不錯。
爹爹、爹親和父親，還有我其他長輩們，都是此生俯仰無愧的人，哪怕舉世皆謂難纏勿近的溫皇叔父亦然。
爹爹堅定坦蕩、爹親明慧仁慈，父親正直熱情，祖父通達事理，叔公果敢可靠、溫皇叔父從容多智，而千雪叔父講情重義。做人處世的榜樣，我一項也不缺。
倘使真有什麼可稱作缺憾──
我埋首研讀，一意從醫，和親族女性不甚熟悉，直至現年二十餘歲，陡遇男女情愛之擾，心有所惑，該當請教誰好？
再煩惱下去，縱然瞞得過忙碌的爹親，瞞不過爹爹。曾奪天下第一弓的爹爹，一雙鷹眼未見老邁，為體貼和協助爹親，細察周圍人事的能耐愈發磨得銳利無比，他遲早要發覺的。
父親畢生行醫，是吾人前輩，這……依例徵詢父親否？
吾蓁於2014.3.18
以女兒身份瑪麗蘇還滿過癮的──導致自由發散得太過分了。
我本來只要寫問俏，要寫噓寒問暖系列200字限制文，多兩三倍的配對和十倍字數是怎麼回事啊！
……我懺悔，我去跪碎掉的射月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