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權轉載）【俏如來中心】霧中輝（一~六） by 雪飛飄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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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一篇篇的小段子，想用不同人的視角來看他們眼中的俏如來
就像在霧中看著他，每個人都透露出部分他們看到的真實

基本上原劇向，但會自動腦補或更動某些情節，無特別配對


文筆不佳，還請各位大大多多包涵  





霧中輝之一。何問天



「但我可以選擇相信你」


我異常堅定的態度似乎也讓他感到吃驚
也對，我剛剛才說無法信任他的父親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可以輕易的就將信任說出口
我與他，不過只有兩面之緣，沒有密集的交往，亦無過命的情份
全然的託付的承諾，來得莫名
但，看到那原本黯淡的眼眸重新染上色彩，綻出點點星芒
我知道，這會是我人生中做的最正確的決定之一


其實很久之前就有聽過他的名字
年紀輕輕就統領天地雙部對抗西劍流
當時因為各種考量，百武會選擇隱於幕後保留中原實力
因此一直以來我只聞其名而未見其人
而今想來，我是真後悔沒有早些站在他身旁
讓他這麼多年都是獨自一人背負那麼多的期盼與磨難


他的名聲不算小，偶爾就會有和他相關的消息傳到我耳中
有人說他溫和謙善；有人說他對尊長甚是有禮
有人說他冷靜自持；有人說他仁義慈悲有乃父之風
我也只是聽聽，畢竟武林風聲，三分真實七分虛構
但我是真的好奇，即使他的父親是中原的支柱
可是他父親已經失蹤五年了，靠他一個年輕人
如何背起整個中原的興亡，頑強抵抗著西劍流的侵略？


那天在正氣山莊，我第一次見到他


看他在一旁急於為他父親辯解的模樣，我暗暗思量，風聲終究是風聲而已
眼前之人，真就是我聽說的他嗎
不過還是個孩子而已


誤會解釋清楚後，我便要離開正氣山莊
他說要送我一程，我雖覺奇怪但也沒說什麼
走出大門，他在後頭喊了聲前輩
我回頭只見他微微斂眉為自己剛剛言辭態度的莽撞道歉
其實那沒什麼，身為子女想保護自己的父母是人之常情
況且我態度亦是直接，難免會讓他誤以為我是來找他父親麻煩


那時我才注意到他的聲音，溫潤清亮，很是好聽
低垂的眉眼與得體的應對，有著年輕人少有的成熟
還有那頭與他年紀毫不相稱的銀白髮絲，以及過於單薄的肩膀
莫名的，心裡湧起不捨的情緒


想我在他這個年紀，還整日拿著追星箭找人挑戰、修練、挑戰、修練
偶爾看到不平之事，便插手一番，也無論後果，快意江湖
可他，已然無法過著單純任性的生活


究竟，這些年來我們可以平安隱於幕後，是他付出多少的結果
究竟，他都經歷了些什麼


只見他微微一笑，語氣平靜的說著那是他的本分
本分？
若真是本分，也該是所有人的本分
我們這些自詡中原正道的各門各派，盡到了什麼本分
所以後來看見明知他重傷方醒，卻來質疑他和他父親掛勾與西劍流合作的百武會眾人
我氣的只想把他們全都揍出房門，還他一點寧靜
這些年，你們付出了什麼？有什麼資格站在那指責他？


他便是如此理所當然的看待自己的付出嗎
該說他的姓氏讓他有此覺悟，還是他太過懂事
儘管他的笑容裡藏著許多情緒
但我那時覺得，他真該多笑笑
笑起來的他，才有那麼一絲年少人該有肆意無憂的面貌
年紀輕輕就波瀾不興，可不是什麼好事
弓弦繃得太緊，很容易斷的


唉……那天的我真不知是被什麼附身
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
我竟都記了下來，細細推敲著
要知道一個莽夫平時是不會在意那許多細節的，哪來那麼多彎彎曲曲的心思


只是，那日夕陽下，白衣勝雪
一陣風將他銀白的髮絲吹起，遮掩了容顏
一人一影
他人眼中的堅強
在我眼中，卻只看見強撐的孤寂




別人都說他冷靜聰慧，在我看來，他分明是個傻得徹底的笨蛋
拖著重傷的身體在荒野中行走，茫然四顧，任何有心傷害他的人都能輕易得手
但他渾然不覺
他看見我，加快腳步走了過來
重傷方醒，他根本無法好好走路，顛顛倒倒，終是絆到了石子
我扶住他，觸手的冰涼還有被露水沾溼的衣袖，他竟然獨自在外頭走了整夜
嘴角還有一絲未拭淨的血絲，一路走下來，他不知又吐了多少血
真的是在玩命


不尋求任何人的協助，孤身一人找尋他父親的下落
明明只是走路都會感到無比疼痛的傷勢，他仍是這般拖著
是否不顧自己安危，踽踽獨行，已成了他的習慣


但我卻不想再繼續看到了


無論什麼風聲評價，我只相信自己這雙眼睛
眼前的他，額上佈滿冷汗，蒼白的面容毫無血色
一雙金瞳卻仍散發出堅定的光芒
我想起那天夕陽下的身影


我知道我無法為他分擔蒼生的重量
無論如何都相信他，是我唯一能給予的承諾
我只希望他不再是孤伶伶一個人
受傷時只能騙自己很快就好
難過時只能躲起來不讓任何人知道
開心時只有自己給自己一個淺淺的微笑
無人陪伴，無人分享


他有些怯生生的問我是否能陪他回百武會解釋
我對他說，當然
然後扶著他，一步步走出荒野
我會讓他習慣，所謂的並肩而行


未來如何改變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猜測
我說過像我這種莽夫，沒有那麼多心思
要獨上西劍流也好；要追殺史豔文也罷
旁人對他迥異的言行，好奇、不解、懷疑
但那全都與我無涉
我只懂得信他
不是因為他是史家長子；不是因為他成為中原領導
不是因為他有能力擊敗西劍流
只是單純的，相信他



相信那個名為俏如來的他。

霧中輝之二。郭箏



「我知曉了」


盟主的聲音裡，有著淡淡的疲倦
這陣子，盟主幾乎都待在房裡，燭火常常亮至三更都未熄滅
為了我們今日可以全身而退，盟主不知費盡多少心思
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能看見盟主的付出，還有體會他對每個兄弟的在乎
畢竟，盟主不是個會將自己的辛苦展現在眾人面前的人
相反的，他會極力掩飾著
所以，很容易讓人誤會，誤以為他，能夠平靜輕易的處理一切


我也很清楚，如果不和西劍流的人合作
以百武會的兵力要對上苗疆大軍，勝算還是太小
但是，在百武會裡，有很多人的親族好友，都命喪在西劍流的手中
這樣的仇恨，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放下
而今要他們與西劍流聯手抗敵，要沒有些怨言，倒也奇怪了
我必須讓盟主了解眾位兄弟真實的想法，以免日後造成更深的誤會
兵力薄弱的我們，禁不起任何一點分裂和猜忌
其實，我也是不想看到為中原勞心勞力的盟主
到時候還要面對那些傷人的流言蜚語


於是等眾人都離去後，我告知盟主此事
看著盟主稍稍舒展的眉頭又靠攏在一起，我真有些後悔
無法為盟主分憂就罷了，還徒增他的煩惱
讓他連鬆一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然而現在是我認為唯一，也是最適切的時機了


盟主問我，認為邪馬台笑和天海光流他們，是怎樣的人
我雖然與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
可撇開身份不談，他們都是極具義氣的豪爽之人
但……
那不能抹滅他們曾造成的殺戮，盟主接著我的話說下去
盟主說他明白，他明白有些錯一旦犯下，是不能祈求原諒的
我看見盟主緊了緊手上的佛珠，語氣低沉而黯然

我暗自猜想
盟主此時說的，不是邪馬台笑他們，而是他自己
那個選擇犧牲二弟來保全中原的自己



那天盟主從靈界回來
平靜的向眾人說著魔世已經封印，並分配接下來的任務
一切如常
只是眾人一一離去後，盟主仍怔怔的站在原地，目光看著遠方，空蕩蕩的
好像被整個世間遺棄了，茫然而空洞；彷彿下一秒，就要隨風消散
我突然害怕了起來


我喚了聲盟主，盟主才注意到我尚未離去
於是擒起一抹我最常看見的那種微笑問我是否還有要事相商
我看向盟主肩膀上的血跡，問盟主傷勢是否有礙
盟主看了一眼，只淡淡的說，沒事，那不是他的血，是銀燕的
語氣和態度都像剛剛他向眾人說明時一樣，很冷，很冷
明明什麼聲音都沒有，我卻彷彿聽到某種悲鳴
我撇開了眼，不忍再看著盟主


過了一會，盟主出聲問我，斷了的東西可還能再續上
遲疑盟主為何會突然這麼問時，我看見盟主的左手好像少了什麼
啊，是佛珠，盟主平日片刻不離的佛珠，如今卻不見蹤影
我說可以的，只要保有斷了的兩端，到時打個結相接在一起就好了
我直覺將佛珠帶入盟主的疑問中，應該還算聰明吧
盟主又回答我，可是這個結，就是曾經斷過的證明吧，也已經不是原來的了
是不是原來的有那麼重要嗎？反正能續上就好了，不是嗎？我回答他
我不知道盟主面對這個簡單的問題，為何要想的那樣複雜
盟主看著自己的雙手，低喃重覆著我的話
只要保有兩端，終有一天能在續上是嗎......
盟主釋然的笑了，不是平常的那種
他向我道謝，說是自己執著了


直到後來
我聽邪馬台笑偶然提起那天他如何將小空帶回
還有銀燕悲憤至極說出的話語時
我才明白
斷了的，豈止是佛珠而已......


抱歉
我突然就這麼說了出口
盟主回過神來，似乎以為我在為百武會眾人的非議道歉
他說沒關係，他可以理解
甚至還謝謝我向他轉達此事，以後他會注意


不是的
我不是為了這件事
而是......
而是什麼？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再多的歉意，也換不回已然失去的事物
狠狠劃在盟主心上的傷，又豈是輕巧的兩個字能夠填補


「還要麻煩郭少俠替我安撫眾人了」


看著盟主柔和的目光
裡頭沒有任何責難，甚至還有些許的歉意
我一直知道盟主是個太溫柔的人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現在所能做的，就只有不負盟主所託



其餘的......
就是在深夜為盟主端上一盞茶，提醒他早些休息了吧。

霧中輝之三。宮本總司



「師尊」



一聲熟悉的叫喚
我轉過身去看向來人


真是，越發沉穩了
內斂的氣息讓人感受不太到他情緒的波動
但，那是對一般人而言
看到他將佛珠緊緊纏繞在左手腕上
我知曉他正在為我和任飄渺的約戰擔心著


然而，他不是京一，表面上看似不在乎，卻會直接我問此舉因由
他不是劍無極，會說著師尊你慢走不送，之後卻偷偷跟在後頭
他更不是銀燕，會焦急氣憤的擋在道上，說為何不能帶上他
他知道我的個性，明白此舉必有深意
所以他即使擔心，亦不會阻攔
他只會站在一旁，思考有什麼是自己能做的，然後默默去完成
將關心和擔憂放在心裡，只為了不造成任何人的為難與負擔
他明明和銀燕是親兄弟，個性卻是兩端
也難怪銀燕反而和劍無極走的更近些


所有弟子中，他是我最放心，卻也最擔心的一個


那時剛收他和銀燕為徒
銀燕修練總是三句不離小空
並不時問著我，怎樣可以變得更強？何時可以下山救二哥？
而他，卻從來不提，甚至很少說話
只是日復一日做著自己該做的修練
我不只一次聽銀燕向劍無極抱怨
他不明白為何他的大哥，好像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兄弟
不擔心嗎？
我只知道，每天黎明前
都有一個身影會輕輕帶上房門，走到樹林裡那棵最高大的古木下
跪下來點上一盞小燭
然後手握著佛珠，喃喃祝禱著
天明方回
而當銀燕和劍無極起床時，飯桌上已備有熱騰騰的早膳

即使他刻意放輕腳步，非常小心的不發出一點聲響
但，還是瞞不過某雙太過靈敏的耳朵
他不說，我亦不曾點破
從那時開始，我便知道
未來的他，會走上一條很艱難的道路


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劍無極和銀燕又鬥起嘴來
平日不擅言詞的銀燕，唯有在和劍無極鬥嘴時，才會變得伶俐
他在一旁看著，微帶笑意的說，還好銀燕在這裡遇上了劍無極
雖然常常被氣得跳腳，卻也多了幾分生氣
他說自己不是個好大哥
每次和銀燕說不到三句話，氣氛便冷了下來，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也許是自己太無趣了吧，他微微低下了頭

「有朋友真好呢」

很少聽他這麼直白的說心裡話
因為由衷的為弟弟高興吧，歡欣之情終究不容易掩藏
只不過高興的背後，我知道還有更多難以言說的苦澀
放在心底的脆弱與溫柔
總有一天，會有人理解的
我如此希望著


因為武學內容不同
我並未讓他和劍無極銀燕一起修練
而是帶他到另一處山崖上
從那裡可以看到萬里河山，以及無垠的大海
以及幾戶人家，裊裊升起的炊煙
這裡有著遺世的安寧，最接近太平的景色

以他的聰敏和悟性，加上他的身份
總有一天，他會站在至高點上，不論他是否願意
而站在高處之人，必須學習將這片天地納於胸襟
用仁慈的心包容裡頭的人事物
並學會習慣，孤身佇立的寂寞

我告訴他，他的武學在防禦方面有很高的天份
他聽了並沒特別欣喜，似乎還有些失望
那時的他，還沒完全學會如何隱藏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對他說他的確不適合練無極劍法
心中所思被道破，他有些訝異，眼神比剛才更加晦暗
我想他誤會了
我望向大海，靜靜的向他解釋
守護，是天下間最強大的力量
因為它不去略奪，所以不會傷害到他人
但又能讓你握緊你所擁有的
所以，絕對不要忘記，自己是為了什麼才站在這裡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方向
而後，他會尋出屬於自己的路



又回到這個山崖
轉眼，人事皆非
他終是成為中原的領導，而我，也要迎來許是人生的最後一場戰役
造化弄人，任誰也無法擺脫
此去，我也知道凶險非常
不過，人的一生，於天地而言，彈指瞬間
生死只是一個過程，很多事，我已經看開了

我向他說明傳承的意義，那才是真正的永恆
他會明白的，從以前，他就是個一點就透的孩子


我相信他的能力  
卻也擔心他的成熟與懂事
在殘酷的現實下，會壓垮了他
無情，是他一直學不來，我亦不想傳授的事情
信說他太過天真，我卻珍惜他這份天真
可是當一個人背負起蒼生的重量，他就不再能為自己而活

就像現在，明知他的擔憂
我卻逼他允諾，要以大局為重不可插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掌心下傳來的顫動，洩露了他自責的情緒

即使心疼他，我卻什麼也沒說
在命運面前，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


臨別前，我贈他兩個字


無悔


以後，他必然要面對更多兩難的抉擇
如果可以，他是最不願見到血腥的人
然而守護與失去，從來就是一體兩面

儘管要背負一聲聲哭喊，一滴滴淚水

惟，但求無悔
方不負那些從我們手中流逝的
不得不放棄的事物


「即使雙手染滿鮮血.....仍有資格嗎......」


轉身離開後，風中傳來他徬徨的低語
靈敏的耳朵又再次聽見了，但，我仍沒有回答
殺戮與慈悲，只在一念之間
那是要用一生去追尋的答案
無悔、無悔
已是我最後所能教他的事




今朝一別，我想我們不會再相見了
但為師希望
如果未來有一天，你已看不清前行的道路時
能想起眼前這片風景，以及那顆純粹的初心
願它們能引導你尋回最初的自己
不再壓抑、不再掩藏



為師相信，你的善良，一定能為你找到最適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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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叫後記的東西：

這章宮本師尊有點崩壞了 QQ
私心真的很喜歡總司，俠之大者無悔平生
但就是因為太超然脫俗，反而很難掌握
所以……就變成這樣了…傷眼請大家包涵……

總司和俏哥的互動真的不算多
可是從俏哥在總司死後的表現，不難猜想師徒間還是有很深的情份
總覺得總司傳授給俏哥的，不僅僅是武學
更多的是心境上的修為
也許，那會是俏哥未來最強大的武器吧

(以上……廢話不小心說太多了……)

霧中輝之四。蒼狼




「在下看大家會在這待不少的時間，想進去取杯涼茶給大家」
「有勞了」


不是沒有看到赫蒙少使警戒的暗示
我也明白在劍拔弩張的時刻去取涼茶實在不是個高明的藉口
但一來，現在的態勢我們實不宜妄動，阻攔他並沒有好處
二來......他語氣中的真誠和面上從容的笑意
讓我很想要相信他——相信他的好意


即使......以我們兩人的身份，說出相信二字，是那麼的荒謬可笑


能從容的來去戰場的他，不知已經歷多少次這般複雜的局面？
相較於我的猶豫遲疑，他似乎顯得成竹在胸、從容不迫
自從父王和他接觸過之後，便不斷將他拿來當作我要超越的目標
一般來說，我應該要視他為仇敵，怨恨著嫉妒著
但，比起那些強烈的情緒，我只對他感到好奇
甚至，有幾分想要親近之心


身為王儲，身旁不乏是長輩師長
可，從來沒有朋友
赫蒙將軍和赫蒙少使雖與我年紀較近
他們也只當我是少主
恭敬，卻無法交心


我一直很嚮往千雪王叔那樣任真自在的活著
為了自己的好友、在乎的人們，不顧一切
當然，也僅只是嚮往而已
父王的期待、苗疆所有子民的期待
我不能辜負
儘管就像祖王叔曾說過的，太過心弱的我並不是那麼適合當王
但王儲的身份，不容我說一聲不願意
在苗疆霸業之前，個人的意願，渺小得不值一顧


那他呢？
僧者的慈悲，如何面對殘酷的殺戮征戰
是他麻木了，還是他逼得自己不得不麻木
是否，他也同我一樣，為了自己的身份而努力，背叛著真實的自己
是否，他也和我一樣，背負著眾人的目光，身旁卻連一個談心的人也沒有
是否，他也如我一般，渴望陪伴的同時，只能一人品嚐寂寞


他，是屢屢阻擋在苗疆霸業之前的史家人
我，是苗疆的少主，未來的苗王
我和他，在相識之前，便已不能相容
但那抹彷彿戴上面具的淺笑，卻是如此的熟悉
一直以來，我也是那樣笑著


或許，善於掩藏的我們，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百武會盟主、史家長子、俏如來、史精忠
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溫和俊朗的面容，不似苗疆人有如斧鑿出來的深邃
銀白色的袈裟，襯得他身姿英挺修長
如鮮血般熾紅的額印，恰如其分的為其點染一絲堅定果決


明明身處戰場，他，卻散發著靜謐而乾淨的氣息


有誰能想像，這個俊秀溫雅的青年
是那日只帶一人，便親入苗疆大軍之中
無懼於赫蒙將軍的威壓，步伐堅定而沉著的走到父王面前
在父王刻意刁難下，依舊侃侃而談
雖是求援，卻絲毫不見卑屈的百武會盟主


明明與我年紀相仿，可他，已然是個成熟的領導者


殺伐決斷，沉著凌厲
溫雅謙遜，從容淡泊
截然不同的面貌，卻在他身上，得到最完美的融合


只不過自幼便跟在父王身邊的我，深深明白
這背後的代價
也許巨大的，沒有人能夠想像




他回來了
不長也不短，恰好是泡好一壺茶的時間
不過，要傳消息出去，也是綽綽有餘


他將茶端到石桌上，神色自若的將每個空杯斟滿
熟練的手法，必是對茶藝有一定的鑽研才能做到
只是...看那緩緩蒸騰的熱氣，似乎...不是涼茶......


「在場諸位皆當世英雄，若以涼茶招待，倒顯得俏如來不懂禮數了」


這算是心有靈犀嗎
我抬頭看向他，他向我點頭微笑著


沒有其它人理會他的好意，在他們眼裡，他的行為不過惺惺作態
甚至是別有目的


過於相似的身份，讓我不自覺的想要相信他


我趨步向石桌走去，不理會赫蒙少使的一聲少主
拿起散發微微香氣的茶杯，在鼻尖聞了聞
隨後輕抿一口


入口甘冽
茶香初時輕淡，入喉後才開始顯其真味
溫潤、濃郁，卻不讓人有任何負擔
祖王叔曾說過，茶會隨著泡茶之人的心境而有所變化


這茶，真的，很像他


於是我又抿了一口，有些珍惜的品嚐著
或許，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可以如此靠近他的心
想要知道，他，背負了些什麼


喉韻未散，又再增其味
成了一種沉重
層層疊疊，回還往復；超脫不了，逃離不得


香氣漸漸散去，僅餘舌根泛起的苦澀之感
那是...將情感壓抑成灰的味道......
很苦，卻不得不咽下去


這是一杯上好的冬茶
熱在舌尖，冷在心底


一陣風起
梅花在枝頭上顫動
不時飄落如雪皎潔的瓣片，在他身旁翩翩起舞
佇立在花下的他，清疏淡雅卻傲立於天地之間
就像梅花一樣

不與眾花同，獨自在冬季裡綻放
忍受寒風暴雪的摧殘，卻從不屈服
不求人聞問，只暗自成香
待來年春暖，再安靜地飄落，成群花沃壤

孤獨寒冷壓抑犧牲
這，就是他選擇的道路嗎？


看我毫無顧忌的品著茶
他微帶笑語的問我，不怕他在茶裡動手腳嗎？
怕嗎？
他若真能狠得下心
這茶，也不會是這般難過的味道了




確實，是一杯涼茶

答非所問的，我這麼回應他
我看見他眼底浮動的一絲驚訝，可，也只有剎那
隨即，平靜的笑意又撫平了所有波動
那是一種習慣，一種我也很熟悉的習慣


「王子是深諳茶道之人呢」


半晌，他用柔和的嗓音這麼說著
很真誠的




此情此景
若我們不是為九龍天書而相會
若我們都沒有身份的束縛
若中苗從未對立
我與他或許就能像朋友般坐下來
一起品茗賞花，享受歲月的寧靜


但，那終究只是如果
朋友二字，於我和他，都太過沉重
無論再怎麼希望
也無法改變我和他立場相對的事實



所以，我和他始終只能站在石桌的兩端



「望有朝一日，能有幸品到蒼狼王子親手泡的茶」


他瞇起精明的雙眼，和煦的笑著
不帶任何虛假，反而還有幾許天真


明明是對手，他卻屢屢聽見我內心的聲音
原來被看見真心的，不只有他

我回以他一笑
儘管我們都有不能拋下的責任
儘管在戰場上我們仍舊只能刀刃相向
然此刻的交心，又何須朋友之名




那麼我也希望他記得
他獨行的寂寞、壓抑的苦澀
世上，曾有這麼一人，深深的體會過、了解著
這條路，並非狹窄得只容一人行走




如果有一天......
但願眼前的他只是他，而我也只是我

明知渺茫
我仍是，認真的期盼著。







「這隻小狐狸實在奸詐」

未奪得天書，父王在帳中憤憤的罵著他
我真想知道他聽見父王給他取這綽號的神情
許是又瞇起眼，語氣輕快的回答
能讓苗王如此惦記，實是俏如來的榮幸這般氣死人不償命的話吧


唉，那神情
怎麼還真像隻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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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後記又來了：

這篇走比較開心一點的路線
這次的蒼狼相較於其它人，和俏大哥的相處的機會趨近於零
只是如果可以，我相信俏大哥和蒼狼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相似的性格、身份、年齡，只有彼此才懂的心情
蒼狼細膩而溫柔的個性，想必能察覺到俏大哥許多壓抑的情緒吧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他們成為朋友的一天？

霧中輝之五。東方甲乙



「未來人」





在這世上
敬我、畏我之人喚我萬教之父
厭我、恨我者則叫我巫山老魔

唯有他，不將我的名聲和罪孽放在眼中
毫無心機算計，只把我當做朋友
單純的喚一聲「未來人」

僅有六歲的他，身量還不及我的腰際
然而他的胸懷與善良，卻讓我只能學習仰望

就是那雙不屬於塵世的眼眸將我帶離無間
重新活了一遭




被紫霹靂一劍穿心時，腦中浮現的不是霸業，不是如何復仇
而是史豔文曾對我說過的一句話

「劍王劍下亡」

何其諷刺
但又何嘗不是我一生最佳的寫照

在一次次的蛻變中，生命得到無止境的延長
然而，也就在漫漫時光的沖刷下
身為一個人該有的心和感情，也漸漸腐蝕殆盡
為了東方世家的強盛，為了要一統巫山教
陰謀算計，背叛殺戮，早已成了習慣
而今，因果循環終得果報，被親信之人所陷害背叛
恨嗎？怨嗎？
心，已承受不了那麼強烈的情緒
生命中所有片段開始在眼前旋轉、飛逝
名利、地位、權勢、武功……
追逐了不止一輩子，倒頭來，仍是空夢一場

為何總是到了最後，才懂得放下執著

身軀已然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緩緩倒落
我第一次，聽見雨落入大地，滲入泥裡的響動
我方明白，原來，我從未好好在這個世間活過
闔上眼的那一刻，久違的輕鬆就這麼平靜的降臨了
死亡，當真是最好的解脫




我一直以為，再次睜眼，會在無間地獄償還我的罪孽
然而，目光所及，只有一個躲在樑柱後面探著頭的孩子
乾淨的眼眸，透露著那孩子的純真
不知有多久，沒有看見那樣的眼神
但莫名卻又有些熟悉……


就是他，救了我嗎？


他不喜我喚他恩主，說那樣聽起來很老
讓我直接叫他的名字即可


精忠，史精忠


原來，他竟是史豔文的兒子
原來，那熟悉的純粹，是遺傳自他的父親


他於我有重恩，但他卻從來不這麼認為
平等的對待著我，不求回報
是他重新給予了我生命
曾經的前塵往世皆如雲煙散去
我不再是萬教之父，不再是東方甲乙
放下所有的身份執著
以後，只是他的朋友，「未來人」




虎父無犬子
他年紀不過六歲，就已飽讀詩書，所閱經典無數
龍門世家中幾位門主，也都為他的見識所折服，紛紛拜他為師
每日乖乖的聽他講課、出題
小小年紀的他，已可以與我談天論地
他天資非常聰穎，很多事一點就通，甚至能舉一反三
也因此他雖愛讀書，卻不為書中內容所困
可以機敏的依不同情況做出靈活的變化

他對自己的要求很嚴格，什麼時辰該做什麼事從不偷懶懈怠
六歲，一般孩童尚在尋求父母保護的年紀
耍賴、撒嬌、任性
在他身上，一樣也看不見


小小年紀的他，即使思念父親
但因為不想讓母親和祖母難過，便從來不提

他是個愛笑的孩子，天真爛漫的笑顏，讓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渴望

只是有一次，他私下問我，是否認識他的父親？父親，是個怎麼樣的存在？
他說他從沒見過父親，只聽母親說父親是個偉大的人
他的神色有著敬仰和積累甚深的思念

如果……他知道他的殺父仇人如今就站在他面前
是否這難得平靜的生活，就要畫下句點？
是否他的單純，也要因仇恨而消失？
我卑鄙的只裝做不識
但還是肯定的告訴他，他父親是個仁義謙和的君子
是這世上少數的真君子
他高興的笑了開來
只需這麼點訊息，就能讓他心滿意足
事後他囑咐我不可將這件事告訴他的母親，他不希望她擔心

然後，又是每日每日的笑著




我來了以後
偶爾，他會向他的母親祖母請三天的假離開龍門世家
而我則隨侍在他的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第一次他向他的母親提出要求時，他才認識我不到幾日
他的母親仍害怕他的安危而要拒絕

「母親大人請妳放心，我相信未來人」

他毫不猶豫將自身安危交託到來歷不明的我身上
這就是信任嗎？
被世人唾棄奸詐狡猾毫無信譽可言的我
有一天，也能被這般信任著嗎？
離開龍門世家時，我問他為何願意相信我？
難道不怕來歷不明的我會欺騙他、傷害他嗎？
原本開心四處張望的他，聽到我的疑問
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我的眼睛，然後衝著我笑了笑

「我知道你有許多難言之隱，但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你有一雙讓我相信的眼睛，那就夠了」

隨即他就興奮的蹦蹦跳跳向前跑去
左肋下，好像被一股暖流緊緊包覆住

我暗自起誓
前方的小小的背影，是我此生唯一追隨的目標




我們也不一定去參訪什麼山川名勝
只是隨性的四處走走
他自小就生活在龍門世家，為防仇家來尋，幾乎不曾涉足外界
這個世界，於他而言太過陌生

「未來人這就是太陽嗎？」
「未來人你看原來魚是這樣游泳的」
「未來人蟬叫聲好像比我想像的還吵」
「未來人彈珠的遊戲要怎麼玩？」
「未來人……」

在外界的他，比在龍門世家時活潑許多
他興奮的神情同時也讓我感到心疼
誰都不想被限縮在一方天地，更何況在一個動如脫兔的年紀
可他從未在他母親面前喊一聲苦，說一聲不願意
遏止自己的嚮往，做自己該做的事，待在母親希望他待的地方
即使他很喜歡外面豐富的生活
但三天假期一到，他一定會準時回到龍門世家
不想讓任何關心他的人擔心
很多時候，我都希望他能再任性些，再多依賴些
不要那麼的懂事




他很喜歡逛市集
總是每個攤位每個攤位仔細的逛著
身量還不足的他，只能雙手攀在攤位上，露出一雙靈動的大眼
然後好奇地向老闆探詢每個物品的用途
稚氣的神情和有禮的談吐，往往讓老闆自動將貨品送予他
他一開始都不願收下，但最後總招架不住老闆的熱情，才赧著顏收下
零食、玩具甚至連衣飾都有人相贈


那天，他又抱著一堆貨品在市集上逛著
可不知為何，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一個糖葫蘆的小販

小販前站著一家人
那家人的孩子和他差不多大，正拉著父母親的手嚷著要買糖葫蘆
母親原本不答應，但眼看那孩子就要哭了起來
父親只好掏出錢來買了一串
那孩子馬上就笑了開來，那父親無奈的笑著搖搖頭
便一把將那孩子抓到肩上，一家人就這麼開心的離去

我尚未回神，就感覺到他拉了拉我的衣袖
他淺淺的笑說時間差不多了
然後也不等我，便逕自向前走去
頭垂得很低，很低

我下意識的動了起來
當再回過神來，手裡已多了串糖葫蘆
我走到他身旁，將糖葫蘆遞給他
他抬起頭有些驚訝的看著我，然後緩緩抬起手接了過去
他小心翼翼的將最上面的那顆含進嘴中

「真的好甜，好好吃」

他的眼眶開始泛起淚珠
一滴一滴滑落白晰的臉龐，化在剔透的糖衣上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沒有其它聲音，只是靜靜的流淚

我抱起他
不到一會，肩上已溼了一片
我知道我的懷抱一定不能像他的父親那樣溫暖
但，此時此刻
緊緊抱著他，已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外界的的事物，處處都能讓他感到新鮮和驚喜
然而同時，世上的殘酷與真實，也不免開始沾染純粹的他




那一日行走在林中
他看見一位獵戶正準備射下站立在枝頭上的鳥兒
他驚慌的衝去抓住獵戶的衣襬，請他住手
一陣拉扯，他被推倒在地，鳥兒也因為有聲響而振翅飛去
獵戶氣得揮拳就要打在他身上
我暗自運功，將一顆石子打在獵戶的手腕，讓他暫時失去力氣
我趕緊將他扶起，看見他的手有擦傷，也有一點血跡從褲管滲了出來
傷了他還不夠，獵戶居然衝著他大罵不識好歹
當下我氣得只想將眼前的獵戶碎屍萬段
或許是感受到我的殺氣，獵戶倒退了幾步，但嘴裡還是不停咒罵著

我尚未行動，就只見他拖著受傷的腳，緩緩的向獵戶走去
他向打擾到了獵戶而道歉，但他也希望獵戶以後可以不要傷害鳥兒
他說鳥兒也有自己的親人孩子，鳥兒死了，牠的親人孩子都會很傷心
就像我們的親人死了，我們也會很傷心一樣

「我們要活下去有很多方式，不一定要選擇會傷害生命的那一種」

獵戶罵了他一聲瘋子，說從沒見過把鳥跟人當一樣的
但也許害怕我會出手，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憤憤的轉身離去

獵戶離去後，他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我走到他的面前，背對他蹲了下來
他腳上的傷，不適合再繼續用走的
他什麼也沒說，順從的攀上我的背
小小的身軀，真的沒什麼重量


他說他想回家了，儘管假期還有兩天
平日活潑多言的他，變得異常沉默

走了一段路
他在背後悶著聲問我，他是否做錯了？
我輕輕的搖了搖頭
如果世間的人都像他一般善良，珍惜著生命
那麼也就可以擁有所謂的安寧與和平吧

良久
他說他其實明白
獵戶也要過生活，他今天阻止了，或許獵戶的家人就要挨餓
那隻鳥兒，也只是暫時撿回性命，或許下一秒就又被另一個獵戶射殺
他都明白
但他就是無法只眼睜睜的看著，什麼都不做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活著團聚在一起而已」

似乎過於天真的希望，他是如此真誠的說著
並認真實踐著
我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

我說他很勇敢
無懼與對方和他之間的差距，勇於守護自己想守護的事物
這本沒有對錯
更何況他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
只是這世間沒有那麼多的選擇可以兩全其美

我知曉他的善良，捨不得任何生命的消亡
只是，一己之力有限
而要生存下去，傷害有時卻又是必須的
人世的爭執、武林的血腥，多是由此而生
就像我自己，百年的人生，手上沾染的血腥不知凡幾
現實的殘酷與複雜，我多希望他一輩子都不知道




「未來人，我腳好痛」
「好，回去我幫你擦藥」

「未來人，我想吃糖葫蘆」
「好，我等下買給你吃」

「未來人，這幾天我不想讀書」
「好，我們不讀書」

「未來人，回去不可以跟母親還有祖母說我受傷了」
「好，我不說」

「未來人」
「嗯？」
「你真好」


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一直這麼任性著
像個普通的孩子一樣
忘記自己的身份；忘記世間的複雜


「未來人」
「嗯？」

「你絕對.......不可以....離開我......」

斷斷續續的話語，已經有著濃濃的睡意
但，他還是堅持著的說了出口


「好，我一定不會離開你」


彷彿聽到想要的答案
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回頭看見他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希望，那是個好夢




陪伴在他身旁的時間，於我漫長的生命而言其實非常短暫
但，那卻是我最開心的時光
讓我重新尋回身為一個人，該有的情感




只要你願意
這條道路，我會一直一直，陪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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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後記：
這篇只是想寫千禧雲州時期可愛的小精忠
當時他和萬教之父的互動真的都很真摰感人
此時的精忠還不是俏如來，還沒有那麼多的責任
所以舉止上也比較活潑，情緒沒那麼壓抑
但也已經是個懂事的孩子了
萬教之父真的很疼愛精忠，如果可以，真的好希望他還活著啊~ ~ ~

(不過兩個人物好像都沒有掌握的很好，傷眼請見諒 > < )

霧中輝之六。鳳蝶




「鳳姑娘」




是誰在叫我？
能不能讓再我休息一會兒
我好像真的，有點累了

劍無極劃在身上的傷，其實很疼很疼
即使知道他是被控制
但，還是好疼
我已經分不清，越來越冷的身體
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其它，而不受控制在顫抖著


「鳳姑娘」

所以主人才說，別輕易交託真心嗎？



「鳳姑娘，妳撐住，我馬上帶妳回神蠱峰」

迷濛的意識中，又是那溫潤的嗓音將我喚醒
只是平時沉靜的語調，現在充滿著焦急
鼻尖傳來熟悉的檀香

是他嗎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告訴他我的血液裡有毒，讓他快放我下來
不知道是我聲音太小，還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只是一逕的讓我撐住不要多說話

我疲憊的將眼睜開一絲縫細
看見他銀白的袈裟因為背著我，染滿點點腥紅
而他額上，已然佈滿冷汗
想要抬起手幫他擦拭，試了幾次卻都徒勞
才發現雙手被緊緊握在他手中
一股股溫和的內力從他掌心傳到身上
緩解了一絲疼痛和冰冷

笨蛋
快要失去的意識裡，只想得到這兩個字
催動內力會加速毒素在體內的運行
這簡單的道理，連三歲孩子都懂
他又怎麼可能不明白

還想說什麼，但現在的我，是真的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 *** ***


第一次在神蠱峰見到他
面對主人的調笑，一一正經認真的答覆
沒有一絲猶豫
雖然看不見兜帽下的容顏
但他的氣息，卻很明顯散發著一股柔和與堅韌

那樣的感覺，不知為何
很懷念，且熟悉
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了他
不由自主想要親近和依賴
可是我卻想不起，這陣熟悉，所從何來

無法控制的心緒讓我很不安
面對一個陌生人，我不該如此沒有戒心


陪他下神蠱峰的時候，天色已晚
趕路一陣仍到不了最近的城鎮
我原想，既然他口中的雲十方傷勢危急
繼續趕路也是該然

然而，他卻停下腳步
並轉過頭來向我抱歉，說今晚可能要暫時露宿林中
我告訴他我並不累，這點路根本就不算什麼
或許刻意想要提起的戒心，讓我的語氣有些冷硬，讓他誤會了
只見他輕輕彎起嘴角

「在下並非輕視鳳姑娘的能力，只是林中夜行終是危險」

溫潤嗓音中帶著真誠的關心
這樣的他，實在難以讓人拒絕

後來我們找到一個山洞可以歇息
他點燃沿路撿拾的枯枝，生起小小的火堆

我們圍著火堆坐著，兩人都看著眼前耀動的火光，一時無語
不久，他說讓我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我點了點頭算是回答
極少和陌生人靠得這麼近的我，想要一夜安睡怕是天方夜譚

儘管主人願意讓我隨他下山，代表他能信任眼前之人
儘管他的氣息是如此莫名的熟悉
但他終究，還只是個陌生人

我闔上眼，算是閉目養息
夜裡，四周一片靜謐
耳裡只傳來柴火偶然爆烈的聲響

輕淺的呼吸聲，我知道他就坐在我身旁
淡淡的檀香沖淡了灰燼刺鼻的味道
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放鬆的感覺


我想我作夢了
夢裡有個高大的背影
和他一樣，溫暖而熟悉
那人似乎知道後頭有人，轉過頭來看著我
但強烈的白光卻讓我看不情那人的樣子
我問他是誰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向我伸出雙手
我焦急的奔向他
但無論我如何加快腳步
卻怎麼樣也無法拉近和那人之間的距離

「小鳳蝶」

我跌倒在地，任由一聲聲叫喚在腦中響起
我努力抬起頭看向那人
在他的身影被白光吞噬前
我大喊了一聲

「大哥！」



「鳳姑娘」

溫潤的嗓音將我從夢中喚醒
我猛然睜開雙眼，天已微亮，枯枝已全成了灰燼
轉過頭
才發現自己竟靠在他肩上睡了整夜

我連忙與他拉開距離
縈繞的檀香，似乎更濃了一些

「抱歉，我看鳳姑娘似乎被夢魘著了，所以才想喚醒妳」

他仍端坐在那，或許是為了不想吵醒我
似乎一整個晚上都沒動過
甚至，也沒有真的睡下吧

夢中的情景還在腦中盤旋，讓我有些混亂
我也忘了向他道謝
只匆匆跟他說沒事就直接走出洞中

清晨微冷的空氣終於讓我平靜了下來
那個夢，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做過了
太過相似的氣息
竟悄悄勾起不知何時起已然掩藏的思念

理清了思緒，才發現他還沒離開山洞
我疑惑的走回洞中
看見他扶著山壁，不是很利索的試圖站起
我向他伸出手，要他扶著我慢慢前行
一個晚上一動也不動，腳怎麼可能馬上就有知覺

總覺得一直麻煩我的他，一番推辭下，終是握住我的手

其實
我也是私心的想感受
那雙手真實的溫度

即使知道，將思念任意寄託在他人身上，是多麼卑鄙的事
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去在乎


***  ***  ***


劃過耳邊的風聲，他似乎又加快了腳步
但我沒有感受到一點顛簸
即使他的呼吸聲變得有些濁重
那柔和的內力卻沒有絲毫減弱


修長白皙的雙手
有些單薄一點也不寬厚的肩膀
總是一次次，溫暖得讓人想要依賴


再一次就好
我悄悄的在心底對他說著
再借我一次，就好


*** *** ***


再次睜開眼，映入視線的是神蠱峰客房的擺設
他就站在床沿，臉色很蒼白
他看我醒了，想要撐起笑容
下一秒，卻是緊蹙雙眉，嘴角流下一絲黑血
我連忙起身讓他停下傳入我身上的內力
發現自己身上的傷似乎都已經簡單處理過
所以他，究竟強撐了多久

他說了聲抱歉，因傷勢緊要，他不得不先做處理

「如有冒犯，還請鳳姑娘……見諒……」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意這些……
看他快要支撐不住，我趕緊下床讓他坐到床上
我問他上次給他的白玉還陽丹在哪
他說他怕銀燕中毒，就先給了他


他將所有的溫暖給了別人，卻只懂得對自己殘忍
一次又一次


為了保護我，硬生生擋下赤羽強悍的一掌
火燒內腑，回來還故作無事，只擔心其它人的傷勢

還有那次，為讓村民和天部眾人徹退
他獨對八門最強的千鳥勝
身受重傷被燕駝龍背到神蠱峰上
醒來第一句，卻是問眾人是否平安

不敢寄託思念，也不敢奢望溫柔
僅僅希望，能看見他平安
可天從不曾順人願
我最常看見的，總是他受傷的模樣


他何曾在心裡，留一些位子，給自己
他什麼時候才會懂得，多在乎自己一點


他坐在床上調息，臉色還是很差
下意識的，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救我

有些疲倦，他睜開眼彎起嘴角

「在下已欠溫皇前輩與鳳姑娘甚多，這是在下應為之事」
「況且……」
「守護自己的家人，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嗎」

無論他如何難受，總是會掛起一抹想要他人放心的微笑
那樣溫柔

家人……
所以自那時

「是否在下在無意間冒犯了鳳姑娘？」
「不是……你只是，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哦？是誰呢？」
「我的大哥」


他一直知道，我竊取的溫度
他一直知道，我在他身上尋求的影子
於是在我需要的時候，靜靜給予著自己能付出的事物
一句關心，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一抹安心的微笑
然後從不說破


看他雙眼又緊緊閉起，冷汗一滴滴滑落
我趕緊走出房門去尋銀燕拿白玉還陽丹
這毒不難解，但拖太久，還是會留下病根

匆忙間，我又忘了
好好地向他說聲

謝謝


殊不知，這聲謝謝
一錯過，就欠了好久好久……



*** *** ***



「請妳相信精忠」

聽到名字，我愣了一愣
才意會過來，眼前罩黑紗之人口中所說的，是他

這是我第一次聽別人喚這個名字
不再是那個無悲無喜，一心為眾生的如來
而只是忠於自己的他

而今，還有多少人記得這個最初的名字呢？
就如還有多少人，識得冷靜的百武會盟主面具下
那個從來就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他


我緊了緊握在手中的書冊
他的能力我當然明白
可是就這麼一個人闖入大軍陣中
究竟是膽識過人，亦或無謀衝動

衝動？
我在心底輕輕搖了搖頭
連師尊死在自己面前，都還能評估形勢，冷靜地不准銀燕報仇的他
哪裡還能有衝動的樣子？
想必……這是他深思過的決定吧

是否，又被主人唬了一回

向面覆黑紗之人告辭，我便要離開了
明明沒有任何留下來的理由
但步子怎麼樣就是跨不開
刻意放慢的腳步
我也不確定究竟在等待著什麼


山下戰場傳來的喧囂越來越小
大戰該是結束了吧
煙塵迷漫，讓人辨不清勝負
但願，他真的平安


我有千萬個理由說服自己他不會來尋我
我既已選擇了主人，就不再是中原的盟友
他是中原的盟主，一言一行，該有多少雙眼睛注視著
更何況，幾日前，主人與他師尊的決鬥……

世事變化至斯，我們都已無法回到曾經
我究竟，還在等待什麼



「鳳姑娘」

改變，其實沒什麼不好
甚至，可以讓人生，走得更順遂些
有誰，會不想改變呢
捨下過往的情份，為這複雜的世道變得冷酷
想必可以更輕鬆吧


「鳳姑娘」

一次又一次告誡自己，不要去依賴
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人，總是會變
但心底的在乎，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鳳姑娘」

風中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還有那安定人心的檀香


我鼓起勇氣回過頭
他，就站在那，彷彿從未離去過
嘴角，仍是那抹熟悉的弧度



主人，你常說，人總是會變

但為何，我身邊圍繞的
盡是一群不願改變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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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底崩壞的一章 (掩面…
其實想要試著寫寫看鳳蝶對於俏大哥的感覺
對鳳蝶而言，儘管俏大哥不是在情人的位置
但在她心中，俏大哥一定有著特殊的意義
但這意義究竟是什麼，真的很難準確的形容……
所以這一章就變的有些不倫不類了 QQ
謝謝耐心看完的大家